宴席散去以后,何未济向空极真人禀告,言姚无咎托自己给姚员外二老带了些东西。

    空极真人没说话,扭头看向玄静真人,后者笑道:“既然是无咎那小子的家事,我也不便出面,便劳烦你跑一趟吧。”

    何未济得令,第二天一大早便去拜访了姚员外夫妇。七旬老头一听是自己小儿子让人捎东西回来,当时就笑得合不拢嘴,也没顾得上看那东西是什么,拉着何未济就拉起了家常,甚至问他是否婚配。何未济十分尴尬,故意咳嗽了一声,二老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清虚宗的小仙人,又吓得马上告罪,闹得何未济哭笑不得。

    作别二老,他又向管家打听姚无忌的去向。

    “启禀仙师,大公子这会应该在用早膳,您找他吗?老奴给您叫去。”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吧。”

    何未济向东厢走去,正巧在门口遇见了行色匆匆的姚无妄。

    “姚公子!”何未济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姚无忌双眉一挑,眯着眼盯着何未济看了片刻,方才认出这是昨日下榻姚家庄的清虚宗众修士其中一位,对何未济随便回了个礼:“啊,是清虚宗的仙师。”

    “在下何未济,是姚无咎的师兄。”何未济心知姚大公子和自己不熟,便提了一句小师弟,拉拉近乎。谁料不说好话,一听到姚无咎三个字,姚无忌的脸色由迷茫转为淡漠,不带任何语气的说道:“原来是何仙师,小人有礼了。”

    “令弟姚无咎也是我的师弟,何必如此见外?”何未济还没有察觉出姚无忌的神情变化,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捆线香,问道:“姚公子这是要去哪座庙里烧香?”

    姚无忌一愣,急忙将拿香的手收到背后,解释道:“我近日夜不能寐,买几支香安神助眠。”见何未济并没有离开,他又问道:“何仙师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何未济瞧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心中叹息,当下从怀中掏出那本散修养气之术,递给姚无忌。“这是无咎托我给你捎带的东西,是一本修养练气之术,虽不能直指大道,但也可益寿延年。”

    姚无忌不冷不热地“哦”了一声,接过经书,往怀里一揣,接着就这么出门去了,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何未济再迟钝,也察觉出姚无忌的表现很不对劲。“小师弟不是说他这个胞兄痴迷修仙么,怎么见到这般养气术,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哼哼,怕是心里还在埋怨他爹娘和你们清虚宗修士偏心吧。”兀不羁冷笑道,“每天锦衣玉食,却不思回报父母养育之恩,反倒因为没有被选作修士而心怀怨恨。升米恩,斗米仇,这般心性,就是当了修士也不会成器。”

    何未济笑道:“老祖,你们妖族也讲人族的道德么?”

    “无知小子,老牛舐犊,虎不食子,你当这是说你们人族的吗?”

    何未济不与这老兀鹫争执,只是回想刚才与姚无忌相遇的细节,不禁摇头道:“老祖,我觉得你说得不对,此事另有隐情。”

    “怎么说?”

    “他说买线香是为了安神助眠,这倒没什么,可拿着线香出门去作甚?难道他晚上不住家里,而是借宿在外面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不对劲。”兀不羁跟着何未济的思路琢磨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骂道:“臭小子,他不对劲又关你什么事,东西送到不就行了。”

    “怎么说他也是小师弟的亲哥哥,我得去瞧瞧。”何未济跟着姚无忌的足迹,追出门去。

    周天境的修士想要跟踪一个不通道法的凡人,比喝水吃饭还要容易,可何未济这一路跟过去,途中姚无忌有数次都警觉地停留察看,似乎在提防着自己。当然,修士毕竟是修士,姚无忌自然无法发现何未济的踪迹,就这么一直走走停停,到了广和县郊外的一座废弃的小院子。

    姚无忌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推门而入,刚一进去就反手将门锁上。

    兀不羁奇道:“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看看去。”先前他还骂何未济多管闲事,如今见姚无忌行踪诡异,自己反倒急着想要一探究竟了。

    何未济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屋顶,将真气贯入双耳,仔细倾听屋内的一举一动。

    “婉儿,我来看你了。”说话的是姚无忌。

    紧接着,一个轻细的女声响起:“是姚公子么?”

    何未济微微一惊,这屋子里除了姚无忌,还有一个女子?而兀不羁这会已经骂开了:“好个纨绔子弟,难怪平时好似没了魂一样,原来在外头还藏着个粉头?日日沉迷女色,难怪身体被掏空。”

    何未济示意兀不羁噤声,继续听下去。

    只听姚无忌又道:“婉儿,我给把犀角香买来了。”

    “有劳姚公子了,妾身感激不尽。”

    姚无忌笑道:“这算什么,举手之劳嘛。说起来,我最近练气炼得不太顺,胸口总觉得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公子莫慌,这正是练气的瓶颈,更需坚持。一旦趟过去,后面就是坦途了。”

    姚无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说道:“婉儿,你说我……我是不是太笨了,这点东西都学不好。”

    “公子哪里话,在妾身眼里,公子是天下一顶一的聪明人。”

    “真的吗?”姚无忌的心绪有些激动,“除了你,还从没人夸过我聪明。本来……本来昨天就买好了香,打算给你送来的,但正好昨晚清虚宗的上仙到我家里来借宿,父亲大人召我一同陪侍,抽不开身。”

    那个叫“婉儿”的女子似乎“啊”地轻呼了一声,随即道:“公子,既然你府上来了仙师,这几日便不要到这里来了。”

    “为什么?”姚无忌不解问道,“你的伤,养了这么久都不见好,不如跟我一起去见见清虚宗的几位上仙,他们神通广大,兴许有办法治好你!”

    “公子不要再说了!总之这几日,公子不要再来了,妾身只有这一个要求,还请公子答应。”

    沉默了半晌,姚无忌才道:“好,我答应你。”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姚无忌便离开了。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近了屋门,何未济一个闪身飘然落到屋后,躲在墙角处。姚无忌又左右瞧了瞧,再次确认周围没人,这才重新锁上屋门,匆匆离去。

    “老祖我糊涂了,这小子玩的是哪一出?听他的口气,似乎正在炼气?还有屋子里那女子,好像受了伤,但又不愿意跟你们清虚宗修士接触?”兀不羁心头无数的疑问,此刻一股脑全部倾斜到何未济的识海之中。

    何未济则目光凛然,正色道:“老祖,这些都不是重点。你没发现,姚无忌说给这个婉儿带来的,是犀角香吗?”

    兀不羁立刻醒悟过来,连连叫道:“对,犀角香!那不是用来……”

    “没错,犀角香,是用来通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