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凄然一笑,想说的他又何尝不懂,即便从我嘴里说出来了,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徒增无奈。

    我拔腿要走,他仍是拉住我的胳膊,力道之狠痛我的折筋动骨,我慌忙转过身去:“他为权谋不择手段,你呢?你难道不是吗!从来帝王将相家,都是如此,我既跳脱不去,又何不安之乐之,以后管芳华之事,还请四爷莫要再劳心劳力了!”一席话,说的自己都心神衰竭,讴闷不已,他脸色也急变换着,从最初的震惊,到思定后的沉默,一一落进了我的眼中,如寒潭对月,飘影着瞧不清真颜。

    紧握的手终于松了松,今日起,便是诀别了,我终于卸下了久吊心中的巨石,也因它的别离而胸中空落了好大一片,寒风刮来,便止不住在里盘旋,久难散去。

    回府时候雪莲也闷头不语,我忽然心思耸动:“雪莲,明儿个陪我进宫去罢。”

    “福晋不是最烦这些么?怎么要主动去呢。”雪莲疑惑的说道。

    “去皇上那求个恩典。”我咬着牙,忍着神说道,我此番要去的,是为爱儿求个明正的身份,要让她此生能穿着大红色的嫁袍,不带一丝遗憾离世,四爷那侧,我断然不能再去求了,他也再不可能为了我而屈就了。

    只能任由着心里那份痛,越钻越深,越磨越沉。

    在乾清宫等康熙下朝,未想他下朝时候身后却带了一大群皇子,仍是熙攘着谈论朝堂之事。他入内看我在屋内有些惊讶,随即跨进门内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四爷清冷的眸子扫了我一眼,未有半点流连便跨出门去了,八爷一脸疑惑的同我作了个鬼脸,意思是回家问我,我淡笑过后他便也默默退出门去了。

    “你特地来等朕?”他背握着手,踱着步子走至我跟前。眼里盛着丝丝笑意。

    我恭敬的跪地朝他一拜,叩头呼道:“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他面色一冷,笑容僵在嘴角,恢复了他本来的威严面容,正色说道:“免礼。”

    “皇阿玛,儿臣此次进宫,只为求一恩典。”我仍是磕着头说道。

    “哦?你倒是快人快语,开门见山呢!”他不紧不慢的走至书案,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轻惴了口。

    “儿臣想求皇阿玛让我的妹妹,成为四阿哥的侧福晋,她这一生认定了四阿哥,却始终没有机会一披嫁衣,而今她久病缠身,我这个作姐姐的,总想为她作些什么,求皇阿玛一尝她的心愿。”我温吞的说道。

    康熙闻此果然甚是喜悦,我与八爷同床共寝之事,连郭络罗氏都已知晓了,康熙这般四通八达的手段,又怎会不知,难怪今日心情这般佳好。

    “但这侍妾之名,可是胤禛定下的,朕虽是一国之君,也难管儿女的家庭纷争啊。”康熙仍是假作推辞,漫不经心的转着玉扳指。

    “皇阿玛只管同四阿哥提,他此次定然不会再推辞了。”我不卑不亢的说道。

    “那若胤禛问起,朕可要说是你的意思的哦?这也妥当么?”他果然奸猾,时时便抽刀往人心窝子里扎。

    “皇阿玛笑话了,儿臣巴掌大的面子,又怎敌得过皇恩呢!”他听后满意的笑了笑,才起身扶我起身,我跪了良久,腿脚一阵酸软,猛然起身间也难免头晕。

    踉跄不稳,便借着他手臂的气力站直了身子。

    “你,近来可好,朕怎么瞧着你气血亏虚,面色不好呢?”他忧心的说道,我心里一阵鄙夷,让我这般穷耗心力的,还不是你么。

    “儿臣无碍,身子也是一向不好的,也不是因近些日子,老病了,将养一阵,也就无碍了。”我口不对心的说道。

    “朕赐你个专理太医罢,也好仔细调理着。”我心里一恸,倒是天降时机,便说道:“儿臣与宫里的江太医颇为熟稔,也信得过他医术,还请皇阿玛将他调拨过府罢。”

    “好,朕便依了你,李德全,宣江修缘来殿!”李德全在门外应了一声,便嗒嗒的跑了。

    但不几却传来李德全为难的回复:“禀皇上,江修缘特命老臣前来领罪。”

    “哦?他一小小太医竟这般不懂规矩,领罪也不亲身前来?”我心里讶异,不知他到底又想怎样了。

    “回皇上话,江修缘因操劳过度,已经大病在床,恐怕有一段日子见不得风了。”康熙这才舒了舒眉目,说道:“朕给忘了,他又理着你妹妹病情,又照看着德妃的腰疼之症,难免抽身乏术。”

    昨日我仍见过生龙活虎的江修缘,他此番必是推脱之言,但却不知其中就里,就只能顺着形势说道:“既是如此,那便由皇阿玛随便指派一个吧,也怪儿臣妥欠考虑了。”

    康熙也未在意,便顺了我的意。

    从乾清宫出来,我总是心神不定,行至御花园时焦虑之气更甚,犹疑着不知该不该出宫。

    “福晋…”雪莲见我滞足不前,低声催促道。

    “咱去太医院找江修缘!我总隐隐觉着有些不详之事,安不下心来。”雪莲听此也是有些恐慌,说道:“那奴婢在前引路。”

    太医院里人流穿梭,看着一个个年假花白的老者弯驼着背带着医箱出门,见到我时纷纷行礼:“福晋吉祥。”我浅笑带过,径直入内寻他。

    入门即闻到阵阵刺鼻药味,忍不住拿丝帕捂了捂鼻子,屋内整齐放着一排炉子,上面皆放着一个个沙壶,隆隆的着水儿沸腾声响。

    这是我第一次来太医院,不免多看了几眼。

    每个沙壶都做了个纸牌,牌上既有号码,又有归管太医的名字小小刻于号下,顺着袅袅热气,我一步一踱的寻着江修缘的名字,终于在最里侧看见:三十三号,江修缘。

    忍不住微微一笑,这里煮着的定然是妹妹的药物了。

    正在此事一年纪颇轻的太医说道:“哪里来的大胆侍女,竟敢私闯太医院!”说罢还一副要上前揪人的架势。

    雪莲慌忙上前阻路,挡我身前说道:“哪来的不识泰山的奴才,这位是八阿哥府里的福晋,来看看自家妹妹的药煎好了没!”

    他一听才有些哆嗦,跪倒说道:“奴才无状,冒犯福晋,还请恕罪,只是这太医院的规矩,是不允外人进来的。”

    我淡淡说道:“大人不必惊恐,不知者不怪,我是来此寻人的,不想闯进了你们的煮药之地,是我的不是。可知江大夫身在何处?”

    “江大夫今日身子不适,在太医院休憩室休憩,待院判大人回来后他便会回去了。”那小太医回道。

    “多谢了!”我拉起雪莲便走。心想难道江修缘是真的得了病么?

    休憩房间竟然紧锁着门,我与雪莲呆站门外,不知江修缘到底在内作何。雪莲正欲拍门时候我急裹起她的粉拳,嘘声说道:“咱们绕个弯子看看。”心里的不安感觉见着这诡异一幕,越来越强烈了。

    想来此屋也不可能是个密闭之户,我带着雪莲跨出门槛,稍一绕弯便看见一偌大窗户正对着后庭院开着,后院有些荒芜,无甚人至,窗虽低垂着,却并未扣牢。

    我蹑手蹑脚走近床缘,轻轻掰开一点缝隙,但透亮的光线却惊扰了直立在屋的江修缘,他不自主的转头望向窗边,认出是我的那一瞬间,手里一阵抖缩,便将一包白色粉末状药物撒了一地。

    他尴尬对我笑了笑,说道:“福晋怎么来了?”说罢便走去移开门塞,面朝窗户作了个请的姿势。

    待我与雪莲再转至门侧,我便骇然现,地上的白色粉墨竟已经被他尽数收拾干净了。度之快,实在不似有病之人。

    而今才有机会细细查看屋内摆设,靠窗一侧摆着一张床榻,而床榻一头则置着一张方正的倚柜。柜子上放着一把沙壶,方才江修缘便是在将那包白色粉墨倒入壶中。

    只是令我百思难解的是,配药本就是太医所做的寻常之事,但他为何要这般藏着掖着,竟隐秘到要锁了门行事!

    “你?身子不似有病吧?为何要推搪我的请求!”我不解的问道。

    “我真是心力不继,还请福晋恕罪。”口气客气到似寻常主子与奴才那般,心里的震惊已经掩盖过顶,但却无法明着问出些什么来,他已然这样对我,自然是打算欺瞒到底了。

    我也唯有冒险一试了,遂逼着步子说道:“大人方才在沙壶里放着什么?砒霜是么!”

    雪莲与他俱是面色震惊,不为相同的是,雪莲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而江修缘则是被人窥视秘密后的难以自持。

    我心里已经有了底,他要的还我自由,竟是甘担这种杀头大罪的允诺!

    “你!你!太混账,你是不是想借着给皇上用药时候毒死他,你可知道,一道药物从你这出来,到皇上嘴里要经多少人把关,你真的是不要脑袋了是不是!”我恼怒的吼道。

    “这不是砒霜,若你不信,我亲尝来看。”他竟吐出这般铿然之言,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来了。

    “况且皇上又没生病,我这药也不是为了皇上煮的,是后宫的某个妃子患了一些隐病,不便曝露人前,故而我才在此配药的。”他说的那般圆驰,连我也挑不出半点错漏。

    他见我仍不言语,便将手中粉墨一把倒进了嘴里,我吓的魂飞魄散,若真是砒霜…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