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三月,索额图以年老为由,多次三番请求康熙允准告老返乡,但皆被康熙以太子治国经验尚浅,仍需索相扶持为由,挽留再三,终于,索额图无奈留任。

    对于此众所周知的结果,我只能叹一句历史不可逆转,注定他无法安度余年,注定要卷进一代权臣骤然湮没的洪流里。他圣恩难却,百般哀求我不要公布那封信件,我便只好接口说道:以观后继。

    如今朝局又是一片飘摇之势,太子所做劣行步步逼露,盐运使任伯遥贪污巨款,却查出乃是受太子庇荫,两广总督张思行,竟是人不符名的冒名买官之人,江西赈灾巨款,已经查实用之于民的百无一两。桩桩件件,皆与太子有着莫大的关联。

    太子虽得康熙庇佑,但实在敛财昭彰,挥霍无度,难免引动康熙震怒,而今八爷名望日盛,大阿哥也是蠢蠢欲动,康熙若在此刻再削去太子臂膀,允准索额图还乡,便会给下臣一个强烈暗示:太子之位恐要易主。朝堂大臣,将进行一次更为激烈的择主邀功之风。而此,便是康熙最不愿见到的。

    虽然康熙知我侥度危局,安然返京,但之前巡幸塞外之行早已准备充足,便顺势而上,不改计划,但他明显心情大好,计划先巡永定河,再往喀尔喀。

    如今春季已经接近尾声,爱儿病势稍缓,我便将她接至别院与我同住,有江修缘在侧时时料理,她的身子是一日好似一日,苍白的面目也透出了几分红韵。

    我本不愿同她分开,奈何康熙指名要我同去塞外巡幸,打着熟悉地形的名目,我见推辞无望便只好牢牢叮嘱一众守家侍卫,定要形影不离的守护爱儿,特别是索相府之人,不管何种理由皆不可开门揖人!

    启程之时天朗气清,我与一众阿哥们一样,骑着马儿上路,此次出巡的有太子,四爷,八爷,九爷和十三爷,其他人都一副各怀心事的模样,闷闷的赶着马儿随着大队慢行,只有胤祥颇为热络的一路叽叽喳喳着与我说些趣闻,说他小时候上树捉鸟踩空了掉下来压了个美艳的姑娘,那清秀眉眼至今都记忆深刻。

    我便拿着帕子捂着嘴笑道:“呀,你现在也约莫十五六的年纪了罢,也是该春心荡漾了”

    他倒是丝毫都未觉害羞,朗笑着说道:“皇阿玛也说了,明年选秀是该给我择个媳妇儿了!”

    我被他那憨畅模样逗的大笑了起来,前面弯着背骑马的四爷,也忍不住侧过头来瞧了瞧,他脸色比那日来寻我之时已经好了许多。我也稍稍放下心来。

    在永定河呆了三日,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晚,明日便出前往喀尔喀了,三日来倒未曾有过任何波澜之事,先前还一直担心四爷会因为婚礼的事情而有些难以自恃,会做出一些越举的事情来,但我还是太过小觑了他的自制能力,几日来除了远远的眼神交汇之外,竟是一步都未踏进我的房帐。

    康熙也时不时会唤我进帐聊些日常琐事,每每这个时候他总是很开心的,但有时一众阿哥门在场,便会觉得十分尴尬,特别是八爷,最近他的眼神似乎又有了些不同的神色,以往那种恨之入骨的神情,已经几日都未曾感受到了。

    但关于我身份之事,四爷不会告诉他,康熙也不会,而太子那般与他敌对,又怎会与他沆瀣一气呢?但若他不知我身份,我却为何会从他眼里读懂那似曾相识的柔情。

    晚膳过后,皇帐外侧生起了一堆篝火,康熙坐在正南侧,而一众阿哥们便围在他身旁,歪着脖子听他讲一些治国之策,我顿觉无聊乏味,便想着去河岸走走,如今风不是很大,所以浪也颇为温和的滚滚而过。

    但方走至河滩,便听见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响凌乱着跑了过来,不自觉的心儿猛跳,若此来人乃是四爷,也太显山露水,太过大胆了,但转眼看时,却望见了那张俊若檀郎的瘦脸。

    “见过八哥!”那一声八哥,唤的他浑身一震,原本急急而行的脚步,也因此而滞了滞,但这般昭然的话语,仍是挡不住他前进的**。

    “心儿?”他满面含笑的唤着,我便知道他已然知道了我的身份。

    “是”如今否认又还有何效果?便索性大方承认罢。

    “我真该死,巴林帐外竟是不认得你!”我短叹一声,这世上唯一认得出我的,只有四爷而已,不仅仅因为脖颈后面的胎记,更因为臂膀上那一隅形状独特的刺洞,那般鲜明愕然的证实着我与他不可轻易扭断的关联。

    “八哥何必自责呢,索心本就是已死之人,而今站你面前的女子,乃是你的妹妹!”若之前那一声八哥还未将他唤醒,那么这般清晰的话语他总该懂得了罢!

    “你又怎会是我妹妹!”他那如湖一般深沉的眼眸,似要深深荡出水来,我被他那碧波微起的眼神吸住了思神,竟连他已将我揽入怀中都无半分只觉,只那般傻站着,脑中空空如也。

    猛然回神之际,却在他的背后,瞧见了康熙决然愤怒的神情,以及四爷那撕心裂肺的纠结眉目。

    我忙大力推开他,他浑然无知的转身回望,却见到了齐齐而立的众人,只那般无生息的瞧着他,紧搂着自己妹妹。

    康熙震怒了,他急甩着袖子愤而离去,那甩袖的声响凛冽着似刀锋一般呼啸而过。

    太子一脸好笑着望着我两,我便知道此事乃是他一手所成,心里纠成一团,这奸邪小人,亏他还有这般智慧,如今八爷声名鹊起,贤德之名远播千里,抓不住八爷把柄,却在此刻点准了八爷与康熙的死穴。

    “你啊…”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回了自个帐里,并不打算去向康熙解释些什么,因我我本就问心无愧!走过胤祥身侧时,他只轻轻拍了怕我肩膀,已示宽慰。

    这次出门原想带着子丹,但她亦身子孱弱,怕经不起这颠簸之苦,便只好难为雪莲为我鞍前马后了。回帐之时她已为我生好暖炉,温好被窝,我梳洗宽衣后便直直躺下,那温暖慵懒的气息瞬间围嗜身侧,未过多久便迷糊入睡。

    只稍浅卧了一阵,便听见身后低低的脚步声,停在床沿前侧许久,终是一言不的走了,那浓郁可闻的檀香味道,整夜弥散在暖小的帐篷内,我知道是他,但却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晨起床之时,雪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不忍见他憋的难受,便笑着说道:“四爷昨晚来过的事,莫要说出去,会害了他的!”她见我已然知道,便放下心头焦虑,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仍是与胤祥作伴,八爷在康熙的刻意安排下在车队前领队,而其余的阿哥们则仍是在队伍一侧列队而行。

    从此事件便可看出康熙对四爷和八爷截然不同的态度,四爷那般胆大妄为,欺上瞒下要纳我进门,康熙仍那般周详着为他留好退路,事后也当没事人一般未摆上脸面。

    而八爷仅是这般小小一件事情,即在众人面前给他难堪,实在是人爱如指,长短各一。

    本以为这只是太子半途略施小计,进一步恶化八爷在皇上心中的影像,未想过他仍会有下一步滔天恶行,令我几不还生的恶行!

    一路缓赶快赶终于离至乌兰巴托仅有两天行程了,但太子却意外的病倒了,且病势汹涌无比,大队急急停下,就地休息,康熙焦急着入帐亲探,太医一脸忧色请脉问安,出帐之时脸色无比涮白。

    阿哥们在帐外止步探视,见康熙出帐,便焦急问道:“皇阿玛,二哥怎样?”

    康熙满面忧色的说道:“中毒!”

    心里那根敏锐的神经顿时被纠的很紧,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中毒事件。

    他的吃食用物,皆是内务府特定备齐的,量谁也没有那胆子,在物什之中落毒,依以往多次经验来看,这下毒的缘由,必是为了嫁祸某人。

    但康熙却并未对此事进行彻查,且太子营帐也未传出任何遭人毒害,要纠出凶手的传闻,两日下来形势仍是一片浑沌,据往来会诊的太医所说,太子如今已有了昏迷之色!

    我开始慢慢动摇,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件单纯的中毒事件么?

    又是一忙碌日子,整个队伍因太子的忽然病倒而混乱不堪,康熙在太子帐前徘徊走动,太医往来不断,却总是行色匆匆,不言不语,康熙终于失去耐心,抓着一太医的手便问道:“太子到底如何!”

    “回皇上话!经过确诊,太子是同时吃了两种相克的食物,在体内产生毒性,引起的这场大病,如今大队在外,虽能稳住病势,但仍需要之前番邦进宫的野山人参进行滋补,不然恐有恶化之虑!”太医唯唯诺诺的说道。

    “那还等什么!来人那,传朕旨意,命索额图带着野山人参即刻赶来此地!不得耽误!”康熙唤道,在旁记录的通讯兵士闻此急忙跨马而去。

    “皇阿玛!这巡视工程二哥恐怕无法全程陪同了!”八爷在侧说道。

    康熙闭目思索了下,眼都未斜八爷一眼,说道:“太子亲兵留此等索额图,余下大队跟着朕继续前往乌兰巴托!”

    “扎!”边侧侍卫高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