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冲击性的景象,我“啊!”地一声尖叫出来。我以为一切都完蛋了,可没想到这一惊,我竟松开了手,身体倏地往下滑落。而这一错身也让我躲过了“它”的撕咬,但是头部却狠狠地砸在梯子的横杆上,一直滑落了五六个阶梯才停了下来。

    血液从我发间淌下,染红了我眼中的世界。我的头部受了重创,但是与之相比,更加十万火急的是,“那个”正在向我爬来……

    感受着铁梯越来越激烈的震动,我才渐渐从脑震荡造成的短暂失忆中缓过神来。这时我才认清了“那个”的真面目——那是个只剩下半截身躯的不死者,铁梯上挂满了它的内脏和血肉。

    我估摸着它是从楼顶跟踪着我们爬下来的,虽然失去了双腿,但那家伙的双手却异常发达,倒挂着向我爬来。由于眼睑已经丢失殆尽,狰狞的眼球便整个突了出来,模样十分可怖。

    我一怔,想到自己有一只手脱臼了,这样下去只怕连上帝都救不了我。怎么办才好?万般无奈下,我只好把脱臼的手卡在铁梯横杆上,然后用右手抓紧左手,咬咬牙,借助身体的重量拉扯手肘,希望把脱臼的地方拉回原样。然而尝试了几次,始终没有成功。

    一滴散发异臭的液体滴到了脸上,一抬头,那排污垢的牙齿就横在眼前。

    “!!”

    这么一惊吓,我的身体不自觉地一扭,脱臼的感觉就消失了,与此同时,我立即用手按在那东西的脑门上,但是由于冲击力太大,我又滑落了几个梯阶。

    它的一排浊牙在虚空中胡乱撕咬起来,匆忙间,我只好借助浑身的重量,把那家伙的脑袋压在铁梯的横杆间,任凭它左右摇晃。我呐喊着、狂叫着,死命地将它的脑袋压住,但是这一切就像一个徒手抵着公牛的斗牛士,崩溃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压着它的右手战抖得越来越厉害了,我感觉自己的气力正在迅速流失。心念电闪间,我脑海中升起趁它抬头的瞬间将它掀翻下去的想法,但是一看到紧握着横杆的力大无比的双臂,我马上摇了摇头。

    我看见下方的小琳抖得跟筛子一样,一声都不敢哼。到底要怎么办?此时,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现在我唯一能活动的部位是——

    我突然发狂地大叫一声,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这声大叫究竟有何意义。意识到时我已经咬向不死者的脖颈,顿时一股浑浊的液体滑进口中,就像咬在一个发霉变质的柿子上。我甚至感觉不到味道,只觉得浑身激战,一辈子都没有过的恶心。

    也许是刚才的大叫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一种惯性使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闭起眼不顾一切地疯咬下去。比起眼前这头怪物,我感觉自己才更像是怪物,但是要生存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突然,大量的液体开始从丧尸的脖子喷溅出来,大概是咬破了大动脉吧,脏污的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我实在咬不下去了,于是鼓起劲用力一拧,咯嘣一声,伴随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东西的头颅就像被掰断了的蜡烛,藕断丝连地耷拉了下来。

    下一刻,我感觉肩上突然传来重压,不死者的尸体像一块巨石往我身上坠落,我赶紧抱住横杆,身体紧贴楼梯,尸身就这样从我背脊滚落下去。

    我看见下方的小琳也依葫芦画瓢地贴着楼梯,尸体与她擦身而过,重重地摔在了图书楼的楼顶上。

    就跟传说中的那样,一旦不死者失去了头颅,它的身体便丧失了机能,真正地“死去”了。我感觉腹中一阵灼热,随即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连黄胆水都吐干净后,浑身又开始打寒战,止都止不住。刚才的恐怖景象连同酸臭腐味就像一层雾霾笼罩了我。

    大约半分钟后,我强打起精神,像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手足无力地爬下了楼梯。

    平台上那具尸体已经摔得稀烂,惨不忍睹。小琳吃惊地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我跪了下来,又再度开始呕吐,胃部传来一阵阵痉挛,仿佛在控诉着已经无物可吐。

    小琳带着些许怯意帮我抚挲背脊,结果我一直吐到两眼发黑、泪水流干才终于停止了呕吐。

    我瞥见不远处躺着一瓶喝剩一半的矿泉水,应该是以前阳台上的人扔下来的。也顾不上卫生与否了,我大旱遇甘霖般疯扑过去,拿起来就往嘴里灌,我当然不是要喝下去,而是用手在嘴里拼命鼓捣,希望将腐臭味连同曾咬过死者的疯狂记忆一起掏出来。

    几分钟后,也许是终于掏干净了,也可能只是把脑中的记忆区短暂封闭了,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总算安定了下来。

    我战栗着抬起头,栗色的操场光景敞开在眼前了,半天前的惨叫声已然平息,取而代之是更多无意义的怪物的悲鸣。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不断地在心里重复鼓气,就像牧师在祷告。

    现在我们已经来到图书馆楼顶,紧挨着图书馆的小卖部楼顶与之高度基本平齐,只要轻轻迈过两栋楼间的那条冷巷,便能到达目的地。我振作了一下心情,努力不去想刚才咬了丧尸,自己到底会变成怎样的事。

    “走吧!”我站了起来,拉起小琳的手,准备朝小卖部走去。哪知她突然甩开我的手,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瘸一拐地朝楼顶边缘走去。

    “喂,当心!”就在她不顾一切地向前走,险些要掉下去时,我紧紧拽住了她。她却仿佛一心要跳下去般拼命挣扎,逼不得已我只好把她拦腰抱住。

    “喂,你干嘛……”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操场上,她注视的地方站满了“人”,犹如游魂野鬼般在上面游荡。其中有个长发女孩,脸色苍白,但是面容尚且完好,唯独手臂上一个腐烂的伤口预示着她已经遭到感染,成了一名不死者。

    就是这名女孩,小琳对着她大喊:“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