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吵闹不过一时,两盏茶时间便被青黛给压了下去。

    青黛上得厅中台子时,原本喧闹的大厅一时间寂静非常,只听得青黛娓娓开口:“各位客官,咱们燕婉姑娘的初夜竞价这就开始了。我青妈妈的规矩想必大家都知道,还是那句话,价高者得!方才燕婉姑娘出来弹那一曲可是给各位爷助兴了,要知道,平日里头咱们燕婉姑娘可是一曲千金难求,各位可是都准备好了?阿大,发牌子!”手中绢帕一甩,立时便有人将手中木牌发了下去。

    座位靠前的几个男人只见着薄纱后头有个绰约的影子,见不着真容,却是能见着那身段儿,自是看得几人喉咙发紧。

    燕婉端坐纱帘后,闭眼平放双手,心动,音起。

    淡淡一曲《山水画意》弹得人心中无限沉静。

    “好曲,好曲,好曲!”一连三个“好字”惊得厅中众人回首望去。楚轻玥觉得,此刻自己的这个拉风出场应该有掌声。

    大厅中花瓣落下,她一身雪色衣衫,头戴帷帽,手握折扇,前头几名侍女进来时左臂挎花篮,右手轻扬,一时间落英缤纷,竟是将花魁燕婉的风头给生生比了下去。楚轻玥勾唇一笑,姑奶奶要的就是这种亮瞎全场狗眼的效果!

    “这位是……?”青黛上前,心中好笑道,小主也真是的,不知道这么一出来那些臭男人的眼招子都给落自己身上了么。

    “白莲教莲笙公子。”

    众人一听齐齐笑出声。

    不为别的,只因着前些日子大玥皇宫内那一出元京风流公子对上瑨国冠世美人太子爷的好戏足足让元京城说道了一个月。

    谁人不知瑨太子的那位捧在手心怕摔了的男宠就叫莲笙?这位白莲教的莲笙,该不会是瑨太子的男宠罢?

    就在众人齐齐猜测中,这边青黛又是重重咳嗽一声:“竞价开始,一千两起拍!”

    这一嗓子倒是吼得那些嫖客们齐齐回了神,紧接着便开始举牌子竞价。

    “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

    “三千!”方才那位被青黛骂作“酸秀才”的书生想也不想便将手中牌子一举。

    “四千!”楚轻玥轻轻呷口茶。

    “五千!”另一边,最里间的厢房喊了一声。虽是个懒洋洋的男声也听得楚轻玥牙根痒痒。南宫瑾那混账今日是要同自己作对么?

    “我家主子说六千!”落七站在二楼包厢外,趁着众人犹豫间又甩出个大价钱。

    这时候,青黛却是蹙起了眉头,偷偷朝着自己身后小丫鬟吩咐道:“你去看看西厢房那处人还在不在?”

    虽说为美人砸钱确实很爽,但是钱不够也不敢打肿脸充胖子。今日坐在最后头的几个虽说是富商,即便是万花楼常客,青黛却也知道,这几人家中母老虎管得太严,纵使有着万贯家财也不敢太过乱来。

    前排几个人方才竞价竞得火药味十足,不想在被喊到六千以后有些力不从心,犹豫着要不要加钱。

    “也不知方才是谁说宁掷千金为佳人一夜,这会儿子在此处犹豫,实在难说风流二字。”秀才一合手中折扇,那眼睛瞟了瞟方才的体格彪壮的王公子,放下酒杯举了牌子又是一声轻笑:“七千!”

    “七千零一两。”楚轻玥仍是面不改色。

    那边,懒洋洋的声音又喊起了价钱:“八千零一两!”楚轻玥勾唇一笑,跟本座斗?整个万花楼都是本座的,就怕你们今儿个在这儿花得太少。

    妙玉捂嘴轻笑,今日主子就是来帮着抬价钱的,顺带将那萧敬收拾了,不管今日主子砸多少银子最后还不是收入主子口袋里,这些笨蛋,活该被宰。

    楚轻玥看着厅中的几位大金主,连带着心情都愉快起来,拍卖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我家主子说一万零一两。”落七仍是面不改色抱剑站在门口。

    “一万一千零一两。”楚轻玥端平手中茶盏,小心打量着另一边西厢房。

    嗯,火烧得差不多了。

    “一万两千零一两!”落七面无表情。

    身后,长风看向长孙璃落:“殿下,还继续喊么?”

    “叫落七退回来,本宫亲自喊。”

    “殿下,这不合……”

    “有什么不合的?本宫今日心情甚好,竞个花魁来玩玩儿也不错。谁叫本宫这些日子重拾阴阳双修大法了?来了这大玥国许久也不曾玩儿过女人,长风,你忍心让你家主子阴阳不调么?”

    长风抽抽嘴角:“长风不敢。”

    “长风啊,你说,这万花楼的老鸨子是不是挺有趣的?”不想长孙璃落突然转了话头。

    “这……属下不知。”

    “怎的?今日去唐突佳人被撵出来了?”长孙璃落不甚在意地将左手食指上祖母绿宝石戒指摘下慢慢把玩。

    “长风……”

    “就你这木头似的性子,能讨得姑娘欢喜才怪。瞧见没有,美人都爱本宫这般温柔似水的,往后对待美人要温柔些,似你这般的呆子,啧啧,老子瞧着怕是不能讨个好。往后多跟本宫学着点,你样貌上就差了本宫一大截,这性子手段上头就得好好提炼提炼了。”

    “是。”长风已经抽得不能再抽。

    长孙璃落亲自踱步至门口边上,见着一旁站得似尊雕像的落七,伸手挑起他几缕发丝:“啧啧,本宫瞧瞧,这小心肝儿阿七哟,站得久了罢,可教本宫心疼着,且让本宫来竞一回价。”

    长孙璃落罩上鹤氅一步踏了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个死丫头,竟然还敢逛青楼,等会儿子看本宫如何收拾你!”

    只是三四盏茶的时间,竞价便又上了另个台阶。

    “三万两!”又是个穿金戴银的中年胖子一举牌子,而后又是一声怒骂:“格老子,这小娘们儿忒值钱了些,等会儿老子竞下来今晚不弄到她求饶!”

    “钱员外,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掷千金为美人一笑可是风雅之事。”

    “这又是哪里滚来的穷酸秀才?格老子,你有钱吗?奶毛还没退干净就上青楼找姐儿,真真是浪!”膘肥体壮的钱员外不甘示弱,看着行动不便,结果一张嘴可比行动要灵活得多。

    书生灌下一口酒,又大笑道:“嗯,员外这一张嘴的确是好灵活,就是不知等会儿子拍下了燕婉姑娘,这身子活动起来是不是那么灵活了。”

    “你……”钱员外气得两眼翻白,书生畅快一笑,又接着道:“这自古以来皆是才子佳人成就好话,你这人忒不知好歹,自以为拿着几个钱天下姑娘就都是你的了?今日便教员外看看小生这等奶毛还未退干净的秀才是如何同燕姑娘共度良宵的。”

    “五万两!”钱员外气得一拍桌子。

    书生淡笑着不再说话,转过身,自斟自饮。

    钱员外这一声大吼下来,厅中静谧非常,一众嫖客齐齐看向钱员外。

    青黛此刻却是两眼放光,立时上前道:“五万两还有何人,若是无人的话,今日燕婉姑娘初夜便是五万两给……”

    “六万。”长孙璃落斜斜倚着栏杆,往嘴里送了口酒,懒懒看着底下,目光却是往着楚轻玥那一桌瞟。

    钱员外再次一拍桌子,“七万!”

    “七万零一两。”楚轻玥倒满一杯茶。

    “八万!”南宫瑾不甘屈于人后,不想楚轻玥听见这声音当即便心中大骂。

    “哦?”长孙璃落目光一转,顿时深起来,看向南宫瑾那处,“嘭”手一用力便破了个杯子。

    落七同长风对视一眼,看着面前的主子,心中不由得抚额长叹,近来主子是疯了似的要找南宫瑾的茬,也不知是为何。

    “八万零一两。”楚轻玥按住妙玉的手,一把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八万零一两再加一文钱。”南宫瑾轻敲折扇,自雅座中款款而出。

    “十万零一两再加三文钱。”楚轻玥自是不让。

    “十一万零一两四文钱。”那位酸秀才再次举起手中牌子,一杯酒喝了个没底,又唤身后的小厮前去添酒。

    “十一万了,众位客官,还有没有?”青黛搅局一般出现在众人眼前,挥着手中帕子,看向底下有些犹豫的嫖客们,不介意再加一把火:“要说啊,咱们燕婉姑娘可是来头不小。那可是瑨国杜秋娘的门生呢,各位恩客们可是想好了?”话罢捂嘴吃吃地笑。

    眼看着底下又有人跃跃欲试要举手中牌子,长孙璃落抓了一把盘中干果,剥了壳子,这才施施然道:“十二万零一两三吊五文钱。再叫的是王八。”

    “噗……” “咳咳咳咳……”最后这一句雷得众嫖客齐齐砸了手中酒杯。

    青黛满面笑容僵在了脸上,楚轻玥一口茶猝不及防喷了出来,水花四溅,妙玉赶紧拿了帕子上来。南宫瑾则是笑得险些栽倒,这位太子,真有他的。

    “格老子,哪个龟孙子在乱放屁?”青色对襟半臂的彪形大汉第一个表示不服,立马拍了桌子抄凳子就要干一架。

    “那又是哪个王八在乱叫?”长孙璃落接过落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又看向底下乱叫的嫖客。

    “混账!当着爷爷的面儿你竟然敢……”

    “这王八还会叫爷爷,嗯,挺不错。”又是轻飘飘一句话抵了回去,那人气得满脸通红,不一会儿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昏了过去。

    楚轻玥面上一抽,再次险些丢了手中茶盏。这人……不由得抬首一看,正好撞进那双深深邃的眸中。

    南宫瑾折扇一收,摸了摸鼻子,平日里自己横行惯了,别人骂他骂不过,打他打不过,自诩帝都一霸的他今日算是遇着对手了。

    这一场闹剧并未持续太久,青黛适时出来将场子圆了过去,最终,燕婉以长孙璃落的十二万零一两三吊五文钱被拍下。其余嫖客散场时,青黛亦是好生招呼着,楚轻玥却是飘然一笑,看向那位毒舌又无甚节操的太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