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才子爱风流,各领风骚数百年。风骚和风流只差一字却是在妓院里头体现得淋漓尽致。

    夜间,元京城最有名的花街柳巷----八大胡同此时灯如白昼,莺莺燕燕看得人心口发紧,娇声软语听得人浑身发酥。

    此刻八大胡同最红火的妓院万花楼内热火朝天。过两个时辰便是此处最红清倌人燕婉姑娘的初夜竞价。

    都说红配绿一台戏,今日,万花楼的老鸨子青黛姑娘穿着一身儿绿裳红裙便是要赶着演出戏。

    楚轻玥到时早有人将她引入雅座落座。一旁跟着的妙玉轻叹一声:“青黛果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呐。”

    “青黛呀,她啊……”楚轻玥话说到此便不再言语,只是摇摇头,言语收了一半回去,妙玉自是知道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青黛其实乃是她们几个当中最好的一个人。主子的这语气,便是教她们都知道,主子对她们几个都是珍视得很。

    “哎哟哟,各位客官呀,想必大家都是认得我们家燕婉姑娘罢?这多的话,奴家就不说了,都是价高者得,各位客官可是要抓紧了。这元京城中还有哪家姑娘能比得过我万花楼青妈妈的姑娘,众位说是吧?这众位客官都等不及了,奴家这就让燕婉姑娘出来为我们弹上一曲!”青黛声音柔媚,听得底下那些眼冒淫光,满脑肥肠的纨绔大老爷们齐齐心中一紧,更有甚者心中想着,这老鸨看起来都能抵得上好几个花魁了,即便今日买不下那位花魁就是买了这老鸨子一夜也算是值了。

    再说青黛,她今日画了个甚是媚态的妆容,额间描了细细花纹,眼角贴了小小花钿,更是按照小主往日说的将樱唇点出小小花朵状,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魅惑,一颦一笑皆是牵动人心。而她今日却是穿得新奇,手中雪绫纱缎子团扇,扇柄上缀着鸳鸯双飞桃木刻,扇面上画着鸳鸯戏水纹,黛眉浓淡得宜,柳叶吊梢眉,今日这妆容实在太美,甚至有些人见着她这模样都忘了等会儿的花魁。

    青黛一伸手,将臂间披帛稍稍整理下,身子一扭便逃脱那老头子的魔掌,眼看着到手的美人没摸着,那富商眯着一双**熏心的老眼瞅着青黛腰间,又要再次摸上去时,哪知青黛踩着莲步,轻摇小扇,几步上前为他倒过酒,又是笑道:“这位客官,您可是等不及要看咱们今晚的花魁了?哎哟哟,大伙儿快来看看,这位爷害羞了呢?”她一转身,齐腰罗裙层层叠开,她今日这裙子穿得很妙,齐腰罗裙藏青色打底,上头印着大朵大朵石榴花,裙子外又是两层有些参差的薄纱裙围,腰间红色群头并未打结,反是系了结后两相交叉,一圈绕着一圈,裙围系头也是如此,几番下来,就像腰间挂了流苏一般,腰间别着荷包,行走间皆是无限美好。上头一件宝蓝色镶红边的坦领半臂衫,正好将她胸前无限风光勾勒得隐隐约约,便是这样再配上她堕马髻半插掐丝烧蓝双股鎏金钗,点翠青瓷坠子银步摇,一静一动都教人看得喉咙发紧。

    “哎呀呀,这可不是萧公子么,快请坐请坐,公子可是好几日不来了,可教奴家的白莲姑娘想得肝肠寸断啦。”最后一个“啦”字咬得软软糯糯像是带了把小钩子勾得人心中发痒。

    “郑公子,你这个冤家,真是好几日不来想得奴家心口口发疼了,不是说好常来么,怎的一去就是十几日,定是有了新人便忘了奴家这旧人了,这可怎么是好,奴家可是日日盼着郑公子。”被唤郑公子的男子一回头便看到满眼怨包着两包泪花的青黛,不由得心头一软,似是浑身都有些发热,当即便拉过青黛的手笑道:“这怎么会,不过是做生意远了些,这几日才赶回来,我可怎么舍得我的心肝宝贝儿想我想得心口口发疼哟。”

    “死相啦!”青黛眼一闭,当即便掩嘴吃吃地笑:“奴家说有就有嘛,郑公子还不信,那郑公子等会儿子可是要给奴家好好摸摸,看是不是真的疼了?”

    “那好啊,等会儿子本公子就亲自给你检查检查,看看是否真疼得厉害,要是真疼了,正好前些日子学了些医术,那就给你‘治治’。”

    “郑公子……”青黛一跺脚,满脸不胜娇羞的模样,纤细兰花指照着他额上一点:“明知道奴家……还要说出来,郑公子,您真是坏死了,教楼里的姑娘看见了奴家可怎么管教姑娘啊,真是,哼。”青黛再次跺脚,羞不自胜地捂着脸一甩脑袋朝着里头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羞死人了,郑公子怎么这么坏,羞死了,羞死了……”这一路喊着便悄悄进了后院。

    待青黛进了后院时见着白莲同妙玉立在一旁,便问道:“可是准备好了?”白莲点头。

    今日这一回,铁定要那萧家大公子萧敬身败名裂吃不了兜着走。

    任谁也不会知道万花楼这销金窟的后院中竟然会是这么个暗藏杀机的地方。

    听着外间高涨的声音,白莲又道:“燕婉那边早已准备好。过了今日萧家便血本无归。”

    “我就不多留了,先出去再说。”

    “嗯。”几人同一时间点头。

    青黛自后院踩着小碎步出来时,手中还奉着张托盘,盘里放着一盅汤,边上还摆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碗,青黛一路似是无意间避开那些要伸到自己身上来作乱的贼手,另一边却是将目光放着往楚轻玥那处瞟。

    楚轻玥当即便明白过来,也不言语只是朝着方才到自己身边站定的妙玉打了个手势便,又转过身看戏。

    青黛几步到得一间门房外,轻轻敲着紧闭的门:“这位客官,您要的白玉翡翠汤来了,哎唷 ,客官,青妈妈给您亲自送上门来您都不见见么,真是叫奴家伤心啊……”青黛话未落,门房打开,里头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狠狠一拽,青黛狠狠抱着汤盅,扔了琉璃碗,踉跄几步,发觉汤盅尚好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见着这个甚是粗暴地将她拉进来的人,一时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人一身宝蓝织金云纹滚边圆领袍,革带镶玉,眉目俊朗,头戴幞头,面上却是阴沉如水。

    青黛放下手中汤盅,心中刺痛却是一瞬间变回了颜色,不由得上前点着那人胸膛娇笑道:“这位官人,您可真是粗鲁,不晓得要怜香惜玉么,奴家这么个水灵灵的可人儿教您给吓得手足无措呢。 也难得您看得上奴家这万花楼的老鸨子,今儿个官人不嫌弃,奴家就勉为其难地陪陪官人……”可好二字还咬在嘴里没发音手腕就被那人狠狠攥住。

    “哎哟,客官这是做什么,奴家这细皮嫩肉可是受不得您这粗鲁,官人……”说着便媚笑着要伸手去解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手。

    那人将她狠狠一掼摔在了地上。

    “你真是好本事,竟能逃到这处来,就这么自甘下贱当妓女?”

    “公子说的什么话,奴家没个一技之长,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为了讨个生活当然是要下海来做这皮肉生意了,难不成公子能指望奴家去做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业?”

    “你……”那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青黛咯咯笑着,这回却是笑得眸中盈上了雾气:“奴家不过是个青楼女子,公子这么做可是不行呢。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公子出身尚好,自是不能体谅奴家的辛苦了。”话罢又伸手拿了帕子掩住自己红唇。

    静默半晌,青黛忽然听他说:“我替你赎身,往后便不欠你什么了,你走,是随便找个人嫁了还是怎么都随你。”

    “这是天上落红雨了?奴家这千人骑万人枕的残花败柳竟会有人替奴家赎身?这可怎生是好,奴家自己就是这万花楼的鸨母,这么着可是教奴家手底下那些姑娘们怎么活?”

    那人不答,自袖中掼出一沓银票,转身狠狠甩门,青黛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簌簌而落,最终将银票一张不落地捡起,放进腰间荷包中。

    “你怎么了?”白莲进门时不由得皱眉。

    青黛胡乱摸了把眼睛,又道:“如何?人可是弄上来了?”

    “在二楼那边西厢房里。底下有些乱,你还是尽快下去一趟。”

    “好。”青黛转身,又回来,将汤盅往白莲手中一塞:“这盅汤给倒了罢,只是白瞎我一夜的功夫。”

    白莲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青黛娇媚一笑:“怎的,白莲姑娘可是看上了奴家这一等一的样貌?嗯?”

    “快走吧。”

    青黛摇着扇子径自下了楼。

    一楼大厅中此时已是吵得不可开交。

    青黛到时,有几人已然动上了手,青黛当先一步将几人格开,又朝着身后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即明白过来,趁着几人争吵的空档悄悄不见了踪迹。“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几位爷有话好好说可千万别动手,这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有什么事给我青妈妈说说。”

    “他奶奶的,老子这模样儿怎么就配不上燕婉姑娘了?想当年,追着老子跑的大姑娘那要排出去几条街,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小子过问。”满脸络腮胡子体格彪壮的大汉抬脚就踩上了横凳,弯腰将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伸手撸袖子,恶狠狠地看着面前那书生,甚至还啐了一口。

    青黛看着大汉,眼珠子一转,立时赔笑道:“胡员外说的是什么话,瞧您说的,奴家今儿个不是说了么,今儿个燕婉姑娘的初夜可是价高者得,您呐,只要银子够就放宽了心,大伙儿可都知道我青妈妈是认钱不认人的。”

    “非也非也,才子佳人自古乃是佳话。这位鸨母不觉生生拆散有情人……”

    “这又是哪里来的酸秀才?”青黛柳眉倒竖,声音尖细:“不去称二两棉花访一访,老娘在这一条街是个什么样的名号?没钱就想上我家姑娘,我呸!”

    众人皆未见过青黛这般模样,倒是被她一喝给喝得冷静下来。

    那厢,楚轻玥冷眼看着这边局势,不由得蹙眉,今晚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只是这局面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另一处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