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儿已经哭晕了过去,被老道士手下的一群人架走。

    “容尘公子,你再不动手,误了时辰,这妖就杀不了了!”那老道士似被桑儿一闹,惹急了,提高了声调怂恿着其余百姓。

    而人群被煽动,吵嚷起来,举着火把喊着“杀死妖孽”。

    响彻天空。

    我只感到可悲,为自己,也为这些人,更为温zi仪。

    为人之时我是个乞儿,十多年来毫无牵挂,死后却遇到了温zi仪,喜欢了容尘,挂念了桑儿。

    好歹也来过这世间走了一遭,什么爱爱恨恨,也算经历过了吧。

    冷风拂面,汗毛竖立。

    我闭上眼,等着心口那把剑再入一寸。

    冷风拂面,群魔之音似乎小了些,我眼前却依稀浮现当初为人之时惨死的情景,千里孤坟处,我蜷缩在河边芦苇丛旁,子时便至,戾气混沌不堪,暗夜之中团团阴森泛蓝的鬼火向我袭来,百鬼缠身,我一介病躯,皮包骨头,意识涣散,愣是被它们生生逼出了肉体之中薄弱的灵魂,一阵撕扯,我哭天喊地,一半灵魂被喂以为食,我依靠另一半灵魄逃到老道士的zi金葫芦里,却又惹来他的狂猛追杀。

    此生落寞亦落魄,劫难重重,我孤身一人活的如此惨烈,便如浩浩大洋里的一叶孤舟,未曾披荆斩棘,却遭辛酸波折。而此时,死在自己喜欢的人的手里,也未尝不是一场劫难。

    “你叫,暖儿?是不是?”耳边传来这么一句。

    我的心一颤,只觉得心中一股热流,于寒风中点燃了我的整个世界。

    从头到尾,我只是低眉跟在温zi仪身边的一个丫鬟而已。

    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注意过我,从头到尾,他都不会也不可能知道,曾经陪他醉酒,输他法力的人,是我,是变作温zi仪的我。

    我睁开眼,胸口溢满了那些不知名的情愫,那些情愫染上了我的眼,一点点掀起眼底的笑意,感动和宽慰。

    风愈来愈大,猎猎袍声不停。

    我仿佛看见以前温zi仪托起奄奄一息的我,明眸皓齿笑道:“怎地这般冷,以后叫你暖儿,可好?”

    我只是一团冰冷的散气。温zi仪的手心很温热,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温暖。

    以至于后来我变作温zi仪的模样,被容尘拥在温暖怀里的时候,我就爱上了这个男子。

    我只是一只贪图暖意的小鬼。

    我对着容尘笑了笑,有些话堵在喉咙口,一直不敢开口。在他面前,我不过是个陌生人。

    难得他能记住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一股迅疾的寒风送背后灌入,灼热的桃木剑从背后贯穿我的心口。剑刃从我左胸贯出,我身子往前一凛,我似乎清晰听到手腕里的锁魂丝毫不留情割断了条条筋脉,许是碰到了骨头没有再勒嵌进去,我浑身颤抖,所有的痛楚齐齐涌上脑子,隐忍着却咬破了舌头,满口腥甜,唇角鲜血渗露,我急不可耐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傅容尘呆住。手中的剑哐的一声落地,眉眼间惊慌地抬手想要扶住我的肩。我眼前,是他放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