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是农民赖以为生的基本生产资料。

    自从土地承包分产到户多年来钱家宝一家就在自家的地头忙活。

    除了种庄稼也弄了一亩多地种菜。

    每到节令时分各种各样的疏菜都种上一些。除了供自家人食用省去买菜的钱三不五时的还能到五里外的镇上摆个摊。

    他和姐夫两个在院子里垒了个猪圈从集市上买来两头小猪养。

    这到了年底猪养大了一卖又是一笔收入。平时猪的排泄物又可以挑到地里肥田。至少种菜的肥料总是够了的。

    虽说谁家的日子都挺紧巴房前屋后尽可能撒个种种上一点但像他们家这么齐全的却不多。

    日子再节省哪家都短不了有个红白事啥的或者偶尔改善一下伙食这菜呀肉呀总是有些市场的。

    挑着担子靠步行去镇上赶集辛苦归辛苦钱家宝每去一次多少都能赚回一点零花钱贴补家用。

    这些年间靠着姐姐姐夫帮衬着加上姐姐出嫁时姐夫家送来的彩礼钱家宝总算把欠村里人的钱一点点还清了。

    无债一身轻呀。往后就算再辛苦赚来的钱总归可以留到自己兜里。

    这次征地包括菜地在内钱家大部分土地都在里面。

    钱家宝也不觉得有啥可惜的他只盼着征地的钱尽快下来他要领着父亲去治病。***

    姐夫是从部队转业地。算是有些见识的他俩个农闲时没少为将来盘算。

    只要修了路交通便利了将来想做点啥都方便。

    “要不是你侄子小里里外外活计太多你姐一个人忙不过来我真想进城去打工……”

    前些时候姐夫接到从前战友的来信了。

    人家现在在北京打工呢。在一家装饰公司里干活每月都有工资领。老板人不错平时吃的用的住的都没亏着他们。去年一年算下来收入正八经不错。

    战友在信里告诉他他们工程队里绝大多数人都是退伍兵大家彼此相处很融洽。而且在大城市里做活着实开了眼界。不说那高楼大厦和马路上跑的各种样式的四个轱辘的小轿车单是他们一年里头进进出出地可都是京城里数得着的高档小区和别墅人家家里那装饰那设计那摆设绝对是一般人连想都没办法想像的……

    钱家宝也很是憧憬。

    “姐夫会有机会的。不是说被占用的土地国家都会给补偿吗?等这钱一下来我送咱爹进城把病瞧好了。以后咱俩一块儿进城打工。咱家聪聪马上就该入学了。咱多挣点钱让聪聪好好念书将来当大学生……”聪聪是他的小侄子钱家宝自己没能圆的求学梦是他一直深压在心底地遗憾。^^

    钱家姐夫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啥又咽了下去。

    给瘫痪在床的岳父治病是小舅子多年的心愿。可是、可是他托战友跟城里的医生咨询过。

    岳父的情况应该属于脊髓损伤。即便是得到正确治疗恢复的神经也是代偿功能不能全愈。最关键的是这种病治疗恢复在于早期倘若受牵扯的神经因为时间过长以致继缺血变性则恢复无望。

    岳父病了十年了便是那时候有治好地希望。耽误到现在……算了。不管怎么样试试也好省得小舅子总揣着是块心病。

    土地补偿款。就像在推磨地驴子前头挂着的一根胡萝卜看着诱人然而你怎么努力都吃不到。

    从去年开始就被村里人传的沸沸扬扬的钱过了冬过了年眼瞅着春天都来了很久还是没个影。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由谁那里漏出股风说是钱早已经到位大队扣着就是不给村民。

    再后来耳朵里能听到的消息就更多了。

    据说几里外的村子人家大队拿了钱买了很多吃的用的到各家去了。又说再远地村子听说人家都分到了钱具体数就不清楚了反正大队给钱了……

    钱家宝所在的村子立刻像炸了锅。***

    “平时大家各管各的好的赖的各家生活自理也没见他村长支书挥出点啥作用来。这一有了好处腰杆子咋就立马挺起来了?说什么村委会也是一级政府有啥事他们得慢慢研究个章程出来我看哪简直就像地主老财突然回来当家做主似的哩……”

    “头前碰见村支书我和二娃他爹、顺子他叔一合计挂记着自家那块地赶紧凑过去问问你猜人家说啥?人家也不提钱到没到分不分的事人家不理咱这茬转了半天***就一个意思:钱是征地给的补偿地是村集体共有地得走村集体地帐归集体共有。将来要怎么处理他也做不了主……”

    听的人立刻义愤填膺“啥?啥叫归集体共有?土地早就承包到户了做啥一提起来还是集体经济?这又不是过去搞公社那会儿了。这地平时说起来都是我们自家地一有了好处立刻就换户主啦?说啥归村集体说到死还不是归那几个村干部了?他们自己私下里分巴分巴没我们啥事了……”

    然而气愤归气愤议论归议论也就是背后里说道说道还真没有哪个站出来坚决要求村长给个说法。

    大家都在观望。没有地被占用的村民站在一边看热闹;被占了地的村民钱是想要地。可被村干部一句话就堵了回来没辙没招的也就剩生气不愤的份了。

    这样的结果出乎钱家宝意料之外。

    他所有的打算都落了空多少天的喜悦、多少个夜里的憧憬全部化成泡影。

    爹在床上瘫了十年十个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钱家宝都是靠着一个念想支撑着自己过来的:要挣钱。要给爹瞧病!

    现在地没了钱也没有着落**的天下还有没有让农民说理地地方了?

    他就不信了!

    西部地区资源丰富市场潜力大战略位置重要。但由于自然、历史、社会等原因西部地区经济展相对落后。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仅相当于全国平均水平的三分之二不到东部地区平均水平的百分之四十迫切需要加快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步伐。

    这是官方说法。

    实际上就大山和董洁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这个见诸于文件的说法实在是太过于保守了。

    他们开了两辆越野车出行。

    越野车请人专门改装过外部看上去不能光鲜的像刚出厂的新车内部在不影响安全和性能地前提下。也做了少许改动。

    董洁不算。大山另外带了六个人出门。

    这六个人除了人人有一手过硬的开车修车技术、身手不俗外基本上都有过在西北或高原等恶劣地区执行任务的经历。\

    乘火车或者飞机当然是最安全也最方便快捷的出行方式但考虑到他们出游一次不容易大山想让董洁好好欣赏一下西部的沿途风光。

    这也是董洁自己的意思在她看来自驾游是最好的出行方式。回程时坐火车坐飞机都无所谓一来一往。总归得有一趟像个真正出门旅游的才好。

    他们走地不快。三月底出清明节时还在路上。

    除了经常停下来看风景在一些景区流连路上也时不时停车留两个人开车慢行其余人步行一段路。

    董洁一方面是吃不消连续地长途行车觉得累也觉得闷——车里的空间到底有限。一方面在陌生的地方走走。也是颇有意思的一件事。

    清明节。沿路碰到好几起学生排着长长的队形。看模样是学校组织的去给当地烈士扫墓。偶尔路上也有军用卡车驶过上面站满了一身绿军装的军人看到他们一行交错的刹那忍不住投过来关注地目光尤其是那两辆越野车甚至引其中一些人的议论但不及听清楚人车就已经驶远了。

    大山忽然站住了想了想对走在身边的董洁提议道:“今天是清明节我们去附近的烈士陵园走一趟吧。”

    董洁点了点头其余人当然更没有异议。

    经过一番打听他们在一个山脚下停了车。

    不知道是赶上了这儿的一个集市还是怎么着山脚下人很多两边摆了一些摊子正有些小贩叫卖吃的喝的和一些小玩艺都有。

    山不是很高几百米总是有的据说烈士陵园在半山腰。看看天色估量一下路途和所需花费地时间大山让人从车里拿了些水果火腿和饮料等东西放到背包里。

    背包被一个人拿过去背好再留下一个人守着车其余人这就往山上行去。

    一座高耸地纪念塔前整整齐齐站着数排学生再旁边是几排军人他们是有组织的过来扫墓。周围还有很多零零散散自过来地村民、市民。

    在纪念塔前站了一会儿大山往里走。

    “青山有幸埋忠骨”苍松翠柏的环绕下山风的吹拂下一排排由上而下的石碑映入眼帘。

    墓碑上刻着烈士的名字整整齐齐排列的墓碑就像他们生前端整的军姿远远望去一座座墓碑就像一个个身穿戎装整装待的战士在这里集合待命。

    年轻的生命在这里长眠很多人只留下一个名字很多人连名字都没留下。几十年过去了没有亲人从千里万里外来为他们上坟或许他们在家乡的父母直到死都在盼望着能得到他们的消息哪怕仅仅只是牺牲的消息。

    这里自然而然形成一种肃穆的气氛。

    几个退伍的军人情不自禁立正对着墓碑默默行了一个军礼。

    背着背包的人把背包拿过来把水果和火腿一样样摆过去。

    或许要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会被人拿走吃掉但这时候就是想这么做。

    大山在墓碑中穿行。

    这一天是给亲人扫墓的节日这一刻大山想了很多想到了去世的奶奶、素未谋面的父亲也想到了姜红叶和陈群。

    陈群还在的时候他几乎每年的这一天都要不远千里去一次云南的麻粟坡烈士陵园。

    他常说那里长眠着他亲爱的战友他们用青春和热血浇灌出了麻粟坡这片红土地。他说很多战友的亲人和爱人因为生活困难甚至没办法从家乡赶过来看望牺牲后在那里长眠的儿子和丈夫。他说他条件允许就一定要多来看看他们敬一杯酒敬一支烟……

    如今斯人已去。

    大山在心底喟然长叹他的手从一个个冷冰冰的墓碑前抚过下定决心:明年的今天他一定要去一趟云南替陈群看望他的战友。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能从相关负责人那里多打听一些烈士身后的消息至少要让烈士的亲属可以去看看长眠异地他乡的亲人!

    “哥?”董洁握住他的手。

    “走吧。”

    大山领先向外走。

    他是在世俗中打滚的凡人但是这一刻他默默对自己起誓:他会本着良心做人、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