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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下情绪,“爱卿言之有理。”随即叹了一声,“可惜爱卿如此大才,却不能为朕练出一支百战不殆的新军。”

    原来这个人,这个粗矮黝黑的汉子,就是光绪推举练新军的人选。

    光绪望向老者:“老师,六王叔那儿怎么说?”

    这老者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圆脸长须,正是当朝天子的帝师,帝党的领军人物——翁同龢!

    此时,光绪的毓庆宫书房已被慈禧下令裁撤,翁同龢也不再担任毓庆宫行走,却仍为帝师,官拜大学士。

    翁同龢道:“六王爷身体欠安,卧榻数日,未见好转,怕是……”

    光绪一惊:“那……”

    翁同龢知光绪所指何事,躬身道:“皇上无须烦忧,两千条洋枪正藏于恭王府中,稳妥的很,另外还有弹药无数。”

    光绪松了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做惋惜状:“六王叔一世英雄,朕甚是挂心,不知何时,能探望一下他老人家。”

    那粗矮的黑汉子撩了下长衫,朗声道:“圣上要成大事,当断则断,恭王府乃敏感之处,圣上如若亲临,太后那边必会提防,大事恐有变,还望圣上三思!”

    光绪微微有些愠怒,“南海先生不必多言,朕自有主张。”言语之中,已没了“爱卿”之称。

    黑汉子昂着头,“圣上,忠言逆耳,忠臣不屈,南海自当以此为律,辅佐圣上,成我大清强国之栋梁,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康有为!”翁同龢大怒,“忘了君臣之礼么!”

    黑汉子依旧昂着头,“君臣之礼在于心,不在于形,南海心里敬重爱戴皇上,鞠躬尽瘁,这就够了!”

    光绪咬咬牙,强行挤出一丝笑意:“南海先生说的好,不愧当世大儒,天下仕子的楷模,有你帮着朕,朕甚感欣慰。”

    黑汉子拜倒:“臣当死而后已!”

    光绪微笑颔首,心里却骂了一句。不止光绪,翁同龢也是心里暗骂这康有为桀骜不驯又臭又硬!

    这黑汉子,正是康有为,字广厦,自号南海先生。

    康有为起身,粗矮的身躯挺得笔直,“南海多年奔走,只为求国富民强之道。当年为官,六品顶戴,却未有幸面圣,如今恩承圣上面见,实乃南海平生之大幸。去年布衣入京,得谭复生毕生挚友,复而面见当世帝师翁大人,与天道正统共谋大事,南海从此只为圣上效命,惟死耳!”

    听得康有为说出这番话,翁同龢心里不由升腾起怒意。好你个康南海!去年复生把你引荐给我,你的变法主张仍以帝制为纲,我这才重用了你,派你入了恭王府,和王府中人共谋大计,昨天出了大事,我才带你进宫,没想到你刚一见到皇上,没几句话,就开始要官了!

    光绪也明白,转向翁同龢,“老师,南海先生大才,你说赐他个什么官位好?”

    翁同龢心里怒意未去,又听到了皇上这句话,怒意立刻变成了谨慎,皇上这是把包袱甩给自己了,于是想了下道:“广厦心细谨慎,复生大局观强,皇上得此二人相助,实乃天道庇佑,我看复生可为总理衙门章京,处理事务,准其专折奏事。广厦则为内阁学士,在皇上身边行走,随时为皇上分忧。”

    光绪点头:“就依老师所奏。”说罢,便先封了康有为个内阁学士,从二品顶戴。

    这也算大官了,对一介布衣的康有为来说,是绝对的平步青云,可康有为却不满意,脸本来就黑,此时更黑了。也难怪康有为脸黑,这内阁学士虽然比总理衙门章京官大,却是没有实权的,这年头,捐官捐的天昏地暗,二品顶戴早不值钱了,值钱的都是那些有印子、能办事的口岸。

    康有为看了翁同龢一眼,纳头便拜,口中大呼谢主隆恩,可心里在盘算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帝党啊帝党,老佛爷还在往这边赶呢,几个军机大臣还在这乾清宫门口站班呢,火烧眉毛了居然还不顾眼前,居然还在内斗,慈禧骂他们一群废物也是有道理的。

    翁同龢也在打着算盘,眼中余光时不时飘向沉默不语的康有为,光绪又开始着急,暴躁不安的在殿前走来走去。一时间,气氛要多怪有多怪。

    到底康有为在民间奔走多年,要比翁同龢醒事多了,开口道:“圣上不必忧心,此事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康卿此话怎讲?”光绪嘴唇在颤。

    康有为吸了口气,“臣刚仔细思索了一下,已大概知晓此事是何人所为。”

    光绪浑身打了个激灵,惊问:“谁人如此大胆?”

    康有为冷笑一声:“圣上,此人当真如此大胆。”

    光绪很不满康有为的态度,加上惊怒,不由提高了声音:“到底是何人!”

    康有为道:“臣在香港曾见过此人,也听闻此人的所作所为,实乃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光绪倒抽一口凉气。翁同龢也不打算盘了,目光颤抖着。

    康有为接着道:“对,十足的亡命之徒,手上沾的血,已不知有多少了。臣去年受翁大人之命去香港,为圣上所需奔走,曾在暗中观察过此人……”

    原来是他!赵千与何元稹在船上谈事时,躲在里面船舱的人就是康有为!

    光绪惊呆了。翁同龢却明白了康有为所指是谁,于是开口问道:“南海,此人可用否?”

    康有为拱手道:“翁大人,此人可用,但不可大用。”

    翁同龢微微颔首,转身对光绪说:“皇上,康大人所说的这个人,便是臣对您提起过的那个人。现在想想,这等事确是他所为,他这样做,是在向您表明立场。”

    “哦?”光绪眼中闪了闪。

    翁同龢道:“此人乃大清忠臣之后,祖辈与六王爷关系匪浅,虽居海外,祖父却蒙六王爷所救……”

    “赵青山!”光绪想起来了。愣了一下道:“这人倒是个忠臣,只是太不懂事,这等事也做,叫朕如何收场!”不过看他表情,像是放心了不少。

    翁同龢也知了圣意,遂道:“此人在海外颇有产业,所以捐了个官,武职,也不知用了多少钱,走通了关系,得了个辅助庆王府大贝勒载振操练新军的职位,昨日才领太后懿旨,就向皇上表明心意,可见这统旗新军,皇上还是有机会拿到手中的。”

    光绪没懂,康有为解释道:“圣上,听恭王府的何总管说,此人忠君思想极强,臣在香港办事之所以如此顺利,也是全得此人之助,加上六王爷对他祖上有恩,心自是向着皇上。依臣所见,赵青山是早知圣上有意操练新军,大费周折得到辅助载振练军之职,也是为了圣上……”

    “那是自然。”翁同龢打断了康有为,语气中也有些不满,这些话本来该他说,却被康有为抢了去。光绪听说新军有望,肯定高兴,这番话看起来是在向皇上解释,实际上却是个恰到好处的大马屁!

    康南海,难怪六王爷对我说要小心你,什么叫你在香港办事顺利?好像那两千条枪都是你的功劳了?翁同龢心里骂着康有为,面上却挂上了笑意,恭恭敬敬的朝光绪拜倒,重重磕头,然后直起身,提起中气:“天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龙颜大悦,直说老师请起。

    “圣上,恕臣直言。”康有为向前一步。

    你又要说什么了?光绪心情被破坏,看向康有为,眉间微微皱起,“说。”

    康有为正色道:“太后准练统旗新军,名义上是增强我大清军力,实则是为了对付圣上,这支军,是圣上大事成败之关键。如果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底细不清的人身上,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光绪不说话了,沉默了几秒钟,又开始烦躁起来。

    翁同龢看了康有为一眼,奏道:“皇上,康大人说的有理。”

    康有为继续说:“圣上不必忧心,臣刚才已说过,赵青山此人,可用,但不可大用。此人忠君之心有几成我们暂且不提,但依臣看,此人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为向圣上表明心意,就敢公然刺杀太后党羽,此等亡命徒,是把好刀,却不能重用。”

    光绪眼中闪过一道微光,“康卿的意思是……”

    康有为压低了声音:“笼络此人,皇恩浩荡,通过此人得到统旗新军,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

    光绪吸了口气,望向翁同龢。

    翁同龢平定了下心绪道:“皇上,康大人言之有理。”

    光绪镇定了一下,“只怕到时候他手握统旗军……”

    康有为及时上奏:“如果到时此人无法控制,臣自有办法。”

    翁同龢皱眉:“自有办法?不知康大人有何高见?”

    康有为微笑:“圣上,请调一人进京,加官晋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