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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千没有说话,缓缓起身,摘下了脑袋上的圆帽,端起杯酒,倾斜。

    哈泰眼眶在颤,猛地起身,“兄弟们,天上有酒喝没,老子敬你们!”手中酒杯斜着。

    酒浆洒落……

    啪!哈泰将酒杯摔碎在地。

    赵千沉默着,坐下。

    哈泰也沉默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桌上的菜肴。

    过了一会儿,哈泰突然大骂:“操他娘的蛋!”

    赵千看着他。

    哈泰盯着赵千,死死咬着腮帮子,“兄弟,我知道。”

    “知道什么?”赵千眼中一闪。

    哈泰大笑:“兄弟,别和哥哥装了,第一天你进京的时候,一杠子马车,里边装的什么?”

    赵千嘴角一弯,右手放下了,悄悄摸向了后腰……

    哈泰蓦地收起笑容,“看不起我哈泰?”

    赵千没回答,右手已经握住了金色沙鹰的枪把子。

    哈泰粗重的喘了口气,“我知道你就是冲着这新军去的,你打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我哈泰可是一清二楚。”

    赵千准备拔枪了,就在这时,几个清兵冲了进来,“大人,不好了!”

    哈泰转头,皱起眉头。

    一个清兵慌张的道:“大人,德公公被人杀了,就在西市口上!”

    哈泰看了面无表情的赵千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也不答话。

    “大人,怎么办,德公公是李大人身边的红人,在我们的地盘出事,兄弟们的脑袋,怕是不保了!”那清兵看哈泰不说话,更慌了。

    “李大人?”哈泰冷笑一声,“那孙子凭什么?操他娘的一个阉人!怎地,死了个太监,咱们就要掉脑袋?他妈的笑话!”

    “大人,这事不是开玩笑的。”另一个清兵道,他很是怀疑哈泰大人是不是喝醉了。

    “六儿,你看我像开玩笑?”哈泰看着几个清兵,“你们都是带兵的,都是老子的心腹,老子心里想什么,你们不知道?”挥挥手,“都滚出去,妈个巴子阉狗的命关老子鸟事,该怎么说怎么说,别打扰老子和兄弟喝酒!”

    几个清兵还想说,哈泰大喝:“滚!”

    几个清兵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出去了。

    “李莲英?”赵千开口了。

    “对!”哈泰皱眉笑道,“他妈的一个太监,马屁猴子,居然也能捞着个二品顶戴,现在都不叫李公公了,都他妈叫李大人!”不等赵千说话,又骂:“鸟朝廷,寒了心了,兄弟们在战场上没了,一家子老婆哭娃娃闹,那帮狗杂种还吃他们的安家费,也他妈不怕天打雷劈!没错,老子是个贪官,可老子贪来的钱,都给老子那些兄弟安家了,他们的家眷朝廷不管,老子管,是老子带他们上战场的,是老子领着他们为这鸟鸡b巴朝廷送命的,这辈子都要还!”

    赵千的手离开了沙漠之鹰的枪把。

    “不贪白不贪,只要给钱,老子管你运什么货进城,操,一群阉狗,在背后乱拉屎拉尿,还他妈大把大把的捞钱,老子的兄弟为了这个朝廷死无葬身之地,家还没人管,我去他妈的蛋,老子对不起他们,因为老子是满人,老子是军官,所以老子贪,老子要把贪来的钱,全帮这狗朝廷还债!”哈泰越说越激动,手猛地一拂,盘子酒杯碎了一地。

    啪,一把金色的大手枪放在了桌上,啪,一叠银票放在手枪边上。

    哈泰愣了,张大嘴巴,喘着粗气。

    “选择。”赵千目光如电的望着他。

    哈泰不说话了,认真的看着赵千面前桌上的两样东西。良久,抬起手,指向了镀金的沙漠之鹰。

    赵千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收起了银票,将沙漠之鹰插回了后腰,“对不起了,哈泰大哥,这把枪不能送给你。”

    “那……”哈泰略微有点失望。

    赵千笑道:“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枪。别想多了,我看到了你的选择,所以我明白了。这把枪是我的收藏,很珍贵。”

    哈泰眼中的失望之色消失了,露出了笑容:“兄弟,我跟你走,去新军。”

    赵千摇头:“你不能。”

    哈泰一呆:“为什么?”

    赵千喝干了面前的酒,“因为我要这道京城的西门!”

    哈泰明白了,想了想道:“兄弟,那你把我的那些兄弟带走,我在这看着,你要进城的时候,只需要派他们来通知我就行。”顿了顿又道:“你相信了我,就不怕我别有目的?”

    赵千笑了,“不怕。”

    哈泰又是一呆,“为什么?”

    赵千道:“很简单,因为我比你强,我的枪比你多,我的官比你大,我还要去练新军,如果你骗我,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哈泰心里颤抖了,因为他从战场上活过来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突然,哈泰单膝跪地,“军门!哈泰这条命,还有兄弟们的命,从现在开始,都是你的了!”

    “叫我大帅。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赵千起身,胸口挺得笔直,敬了一个哈泰从未见过的军礼,“这就是我们的军礼,如果你还没忘记你是个军人的话。”

    哈泰颤抖着起身,缓缓抬起手,学着赵千的样子敬礼,口中也用力叫了一声大帅。

    “继续喝酒。”赵千笑着坐下,“还有那些局儿,都叫来,两个男人喝酒多没意思。”

    哈泰愣住了,“大帅,叫那些局儿干嘛,你不去准备?还有你说的‘他们’是谁,可是你的兵?”

    赵千摆摆手,“问那么多干嘛,他们是谁以后你就知道了,准备什么,为什么准备,早就准备好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饮酒作乐。”

    哈泰不放心,犹豫不决。

    赵千看着他,“安心吧,现在京城还不够乱,我要让一个人怕,他怕了,就好办多了。”

    让一个人怕?谁?哈泰想不到了,干脆不琢磨了,转身出门,招手叫过那几个一直在门口守着的心腹,让他们去为那位坐在桌前气定神闲喝酒的赵大帅叫局儿了。

    ……

    1898年4月18日,光绪二十四年。

    京城震动了。

    五起命案同时发生!

    李莲英身边红人德公公死于城西市口,同时丧命的还有宫里的四位轿夫。

    詹事府詹事、正三品大员萨哈连被人杀死在家中。

    同时,还有三名三品以上大员同时被杀,两名文官,一名武官。

    第二天,颐和园。

    慈禧正在遛弯,就见李莲英急匆匆的跑过来,还隔着好几米,就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慈禧见状不对,小李子如此惊慌,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于是屏退周围,在亭子里坐下了。

    “老佛爷,老佛爷!”李莲英抬头,声音都变了。

    “嚎什么,也不怕人笑话,起来说话儿。”慈禧皱起眉头。

    李莲英起身,“老佛爷,出大事儿了!”

    慈禧看了他一眼,“慢着点说,看你慌的。”

    李莲英道:“皇上现在在乾清宫里,军机那几位都在门口候着,拿不定主意。”

    慈禧一惊,“哪儿出事儿了?天津?洋人又打来了?”

    李莲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都不是。”

    慈禧明显松了口气,有些微怒,“那你着急忙慌的,搅得我差点没回过气儿,到底什么事,好好说。”

    李莲英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还特别强调了小德子被杀是逆天狂徒所为,是在挑战大清的威严,简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慈禧沉吟了。被杀的五个人,小德子是李莲英亲信,当然也是自己的亲信,另外四个人,都是手上有实权的官儿,其中还有两个是一纸批文就能调动数十万两银子的主儿,而且,他们都是自己的人,不由眉头紧锁,眼中神色阴晴不定。

    过了一会儿,慈禧伸手,“小李子,去乾清宫,我倒要去看看,皇帝对此有何说法。”

    李莲英眼中一闪,知晓了慈禧心中想法,连忙过去将慈禧搀起。

    ……

    砰!

    青瓷花瓶粉碎。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光绪脸色铁青,就像油锅上的蚂蚱一样。

    “皇上请安心。”一个老者颤巍巍的跪下去。

    “安心?老师,你叫朕如何安心?”光绪看了老者一眼,也没叫他起来,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走动,走到一座西洋钟前,怒火攻心,一脚将钟踢倒。

    钟摆摔了出来,弹了好远。这时,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停在了那钟摆前,然后,一只黝黑粗短的手捡起了钟摆,“圣上,请息怒,此事虽大,倒也好办。”

    “好办?”光绪转身望着这个人,“连死五个人,全是太后的人,都是握着印的,如果你是朕,你该如何?太后如来兴师问罪,朕该如何解释?”

    这人也不行礼,笑道:“圣上,死了这几个人,对我们来说,是好是坏?”

    光绪愣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老者也回头,一脸诧异。

    这人晃着手中钟摆,接着道:“天下大纲,是以帝为先,国之无君,如何为国?我大清泱泱,地广物博,却为何为洋虏所欺?归根结底,便是国不国,君不君!”

    “放肆!”跪在地上的老者噌的一下站起。

    光绪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转而对那口出狂言之人道:“继续说。”

    那人朝老者作揖,“翁大人,下官所说之意,并非大人所解,下官所指,是……”他抬起粗短的手臂,指着颐和园的方向,“园子里那位在,国何以成国,君何以为君?”说罢,拜倒在地,连叩三个响头,“圣上英明,乃天赐明主,奈何时运不济,以致我大清贫弱至此,我等天下仕子,必为圣上粉身碎骨!”也不等光绪说话,又自行站了起来,朗声吟道:“抚剑长号归去也,千山风雨啸青锋。圣上,矢口否认便是!”

    铛,那人松手了,钟摆掉在地上,响声让光绪一颤。

    那老者的眼中,也是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