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贺寿

    张德最近的脾气不太好。

    其实,进了京师之后,张德的脾气从没有好过。

    这个倒也不难理解。作为新进的国舅爷,张德可谓是一步登天,从一个小小的秀才跃居大明的顶尖阶层。更因为妹妹皇后张嫣的受宠,而在京城内横行霸道、不可一世。但相应的,张德也失去了入朝为官的机会,成了大明戚贵制度下的小小牺牲品,这让一向自负甚高、渴望科场折桂的张德觉得难以接受。因此,进京之后不久,张德就迅速的从一个有志青年便成了纨绔子弟,脾气更是大得惊人。

    不过,张德最近的脾气不太好却不是因为这个。

    正月十六那天,皇帝突然降下旨意,纳了当朝重臣、兵部尚书熊廷弼的长女为妃,这在京师内引起了不少的震动。和熊廷弼家族相比,皇后所出的太康伯张家只是低门小户,无论名望还是朝中根基,都是远远逊于熊家。一时间,京城中议论纷纷,更有些眼皮薄的,对以为皇后即将失宠。连带的,对张德这个国舅爷的态度也变了几分。

    张德这下子可坐不住了。

    起初被人众星捧月的时候,张德自以为自己受了很大委屈。虽享受着荣华富贵,却对妹妹入宫,连带的自己前途黯淡而着恼,对张嫣也隐约有些敌意在里面。

    可如今,朝中刚有个风吹草动,张德就被人冷遇了许多,尝到了人情冷暖的苦头。这让张德又急又气,脾气愈发的不好起来。

    可哪怕是张德脾气再不好,正月二十这天,张德也不得不站到了大门口,带着亲信家人接待着各方来客。这是因为,今天是皇后生母、太康伯夫人李氏的生日,作为太康伯世子的张德,不得不出面招待客人。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到了午时,张德琢磨着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就想着回府里面喘口气,喝口茶、歇歇脚、换换衣服什么的,然后到酒宴上给各方宾客敬酒。可就在张德转身的时候,却冷不丁发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正冲着府门走来,当场惊得张德目瞪口呆。

    只见这群人马,足足有上千人之多,前面有大汉将军开到,后面有精锐骑兵护卫,中间却是全副的天子仪仗。

    张德迟疑了半晌,突然醒过神来,一手拉过个家仆,狠狠的踩在家仆脚上,“疼不疼?”

    “疼,”家仆一呲牙,“小的快疼死了。”

    “看清楚,前面来的是什么人?”张德小腿用力,脚掌狠狠的在仆人的脚背上拧着,疼的仆人眼泪直往下掉。

    “看清楚了,”仆人明显带有哭腔,“好像是天子仪仗,来咱家的。”

    “那还等什么?”张德甩手给了仆人一记耳光,“还不赶快进去报信……”

    不管家仆是如何火急火燎的进府报信,张德却是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了几步,带着几个家人跪在地上。

    “臣张德,恭迎圣驾。”张德颤声喊道,心中犹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皇帝怎么突然来咱家了。

    ……一番折腾后,太康伯府的女眷迎了皇后张嫣去内宅安置,那里摆有酒席,是专供来拜寿的女眷用的。而朱由校却大马金刀的在正厅一坐,慌得原本在正厅就坐的宾客们都避到厅外。只有主人太康伯张国纪,和几个高品级的勋贵、大臣侍立在旁边。

    朱由校看了看左右,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笑道:“朕今日来,是作为女婿,来为太康伯夫人祝寿。诸卿不必拘礼,各自坐下便可。”又看了看张国纪,指着身边的椅子道,“国丈,请这边坐。”

    张国纪等人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了一眼,才谢了恩,小心翼翼的各自寻找位置坐了。还不敢坐稳,而是屁股将将挨着椅子,一副随时起身跪拜的姿势。

    朱由校却不敢那些。他这次突如其来的的驾临太康伯府,本就是为了表明态度,给皇后撑腰来的。毕竟,孙二一案余波未平,自己就纳了熊廷弼的女儿为妃,这对皇后的声望打击太大,朱由校必须作出行动,挽回影响。

    看众人都已经坐定,朱由校便端起了酒杯,起身道:“今日是太康伯夫人的寿辰,朕作为半子,理应祝寿。现有水酒一杯,祝伯夫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顿了顿,又道,“诸卿可配饮一杯。”

    皇帝起身的时候,众人早就站了起来,听皇帝这么一说,也不得不恭声道:“祝伯夫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由校微微颔首,旁边就有小太监上前,用托盘接了皇帝手中酒杯,给太康伯夫人送了过去。

    朱由校顿了顿又举起了一杯酒,对着太康伯张国纪道:“国丈齿德俱尊,朕身为半子,却一向疏于亲近。现借府上美酒,借花献佛,以示敬意。请国丈满饮此杯。”

    “臣不敢当,臣叩谢天恩。”张国纪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颤抖着从皇帝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朱由校想了想,又端起了第三杯酒,“诸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朕登基四年来,多仗诸卿之力。现借太康伯府上美酒,敬诸卿家一杯……”

    ※※※

    皇帝御驾亲临,到太康伯府赴宴的客人自然识趣,找个借口便一一的告辞离去。朱由校也不强留,和皇后一起,召了太康伯夫妻,还有国舅爷张德就在花厅中闲谈。

    随侍而来的内侍亲自烧了茶水,奉了上来,朱由校接过喝了一口,才看向张德,“国舅,我们好像是初次见面吧?”

    张国纪夫妇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张德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臣,臣一直无缘得窥天颜,实在是……”张德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张德都对妹妹张嫣嫁入皇宫而内心不满,自然不会专门去宫中拜见。就是逢年过节,进宫朝贺的时候,也是直来直走,从不和皇帝皇后多套近乎。结果几年下来,张德还是首次和皇帝如此接近。

    朱由校看了张德一眼,对他轻慢皇后十分不满,但碍于皇后面子,却不好追究。便笑道:“国舅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张嫣接过话头,笑道:“万岁,臣妾的哥哥一直敬畏万岁,初次见驾,自然有些紧张。”

    “是,是,臣妾的这个儿子,也是太紧张了。”李氏急忙打圆场。

    朱由校淡淡的笑了笑,“这样可不行,朕还想用国舅呢,这样胆小怕事,怕是当不得大事啊。”

    张国纪眼前一亮。自进京之后,张国纪就对儿子的堕落感到心急,可怒其不争的同时,张国纪也十分明白儿子的憋屈。儿子还不到二十岁,就中了秀才,正是春风得意,准备一展宏图之时,却要和自己这个老朽一样,蹉跎一生,怎不让儿子感到失落。

    “陛下的意思是?”张国纪小心翼翼的问道,“德儿可以出仕为官?”

    朱由校扫了四人一眼,见上至皇后,下至国舅,都是一副期盼的样子,不由得怅然一叹,“朝廷有法制,出仕怕是不成。”

    皇后等人的神情顿时就黯淡下来。

    “不过,朕却可以给国舅一个差事,让国舅一展才华。”朱由校淡淡的笑道。

    “陛下的意思是?”张嫣惊道。

    朱由校看了看几人的神色,笑道:“朕准备筹建一个商行,想让国舅出面组织。到时候,国舅也可以从中获得部分股权,按比例分红。”

    “做商人?”张德顿时就急了,“我不做。我堂堂一个读书人,还有着秀才功名,才不去做那个下溅商人呢。”

    朱由校一怔,一丝不满迅速的从脸上闪过,“即使如此,那就算朕没说。”说罢,朱由校端起茶杯,佯作喝茶,却用茶杯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张嫣见状,直觉的感到一丝危险,便佯怒道:“哥哥,你这是作甚?万岁好心好意的给你安排差事,你还要挑三拣四不成?”乘着皇帝不注意,更是迅速的给张德、给张国纪夫妇使眼色,“哀家还怕你眼高手低,误了万岁交代的差事呢?”

    张国纪夫妇也是帮腔,一同斥责张德不知好歹,臊的张德脸色通红,却不敢反驳。

    见张德低头服软,张嫣才回过头来,对着皇帝软声说道:“万岁,你就看在臣妾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吗?”

    朱由校放下茶杯,点了点头,“也好。”

    “朕准备筹备的这个商行,是车马行。”朱由校淡淡的说道,“这家车马行可以在全大明境内从事运输货物、邮寄民间书信等业务。为了保证车马行能够快速发展起来,朝廷在三年之内,不会再批准同样性质的商行在全大明境内营业。”

    “车马行的股份,内廷占二成,新军后勤署占三成,其余的五成则由民间自由分配。”

    “车马行所用的人员,当以新军退役士卒优先。车马行所用的马匹,可以折价从新军退役军马中购买……”

    成立车马行,是朱由校基于明朝驿传系统混乱局面的构想。在朱由校的计划中,车马行将逐步扩展为一个集邮寄、物流、客栈为一体的大型集团,将逐步减轻各种势力对驿传系统依赖,为今后的驿传系统改革减少压力。为驿传系统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事邮寄线路,创造良好条件。

    当然,随着各地道路的建设,海外贸易带来的各地区贸易活动的加剧,车马行的经济效益,也将是十分可观的……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