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耍赖,方从哲只能一阵苦笑,帮皇帝顶下了这个得罪人的差事。

    见方从哲一脸的不情愿,甚至把老脸皱得像苦瓜一样。朱由校心中好笑,却故意说道:“爱卿,朕可是为你好啊。这宗藩用的银子越少,各地工程能够开支的不就越多了吗?”

    方从哲苦笑着点点头,“陛下说的是。只是,臣怕外面非议陛下啊。”

    “那就赶紧下令,让各地报项目,把声势造大一些。”朱由校眉头一皱,却给支了个招,“那些士绅和官员们,想必就不会难为爱卿了。”

    “这倒也是。”想起士林舆论对皇室宗亲的态度,方从哲不由得苦笑道。

    “对了,”安抚住了方从哲,可朱由校却突然想起一事,“方爱卿,你既然想修海河,可曾想好了主持人选?”

    方从哲一愣,怎么又提到这个了?可又对皇帝主动提出修河人选感到兴奋,看来,陛下是真的想修河啊……方从哲高兴地想着。

    不过,方从哲一贯小心惯了,轻易不愿暴漏自己的真实想法。“陛下,一旦修缮海河,河工将分布在直隶一省。臣愚钝,尚没有考虑好主持人选。”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直隶是没有设布政使的吧?”朱由校眉头轻皱,徐徐说道。

    “正是,”方从哲一愣,连忙解释道:“南北直隶,均不设布政司,而是由六部直接控制,方有了这直隶之名。”

    “这样不好,”朱由校眉头一皱,却直言不讳。“六部官员是朕的臂助,是要处置国家大事的,岂能为直隶一府一县之事操心。这样吧,乘着这次休整海河,就在直隶设置布政司和按察司吧。那些庶政,可比照其他省之例,由两司自行处置。”

    “陛下,”方从哲一阵惊愕后,试探地问道:“是在南北直隶同时设置两司吗?”

    “不,只在北直隶设置,南直隶以后再说。”朱由校稍微盘算了下,决定先不要招惹南京那帮子闲人,等以后再说。

    “陛下圣明。”方从哲松了口气,北京六部官员,对自己还要掌管直隶庶政早就是满腹怨言,在直隶设置布政司的呼声也是越来越高。可是,负责掌管南直隶的南京六部却是个空架子,那些官员除了收南直隶一些孝敬外,别无财源。这样一刀把南北直隶从六部划分出去,必定会惹得南京六部的强烈不满。要知道,南京的那些‘养鸟尚书’、‘莳花御史’虽都是闲职,可在士林中名望却并不低啊……

    “陛下,”方从哲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过于操急,“不如先以休整河务之名,在北直隶设置一个布政使,负责直隶庶政。等过一段时间后,再设置按察司也不迟。”

    “你的意思是说?”朱由校迟疑道:“先任命一个临时的布政使,但不设置布政司?”

    “对,先形成事实再说。”方从哲连忙解释道,“这样会少很多人反对。”

    “这样也好。”朱由校想了想,觉得这先设置一个临时机构,再帮临时机构转正的法子好,可谓是古往今来干部编的最佳选择,便应承下来。

    见皇帝答应,方从哲连忙又道:“……既然是临时机构,那这个布政使就不必经过廷推,陛下直接任命即可。”

    ‘直接任命’?朱由校一愣,似笑非笑的看了方从哲一眼,“方大人,这可不像一个内阁辅说的话啊?”

    方从哲一阵赫然,却无言可对。

    朱由校也不想多取笑他,便转移话题,问道:“既然是让朕直接任命,想必爱卿早有腹案。爱卿就说来听听,也好让朕知道是那位贤能,能让爱卿如此上心。”

    “那可要让陛下割爱了,”方从哲微微一笑,趁机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微臣推荐的,是陛下的日讲官,孙承宗。”

    “孙承宗?”朱由校不由得一阵失神。

    一年多来,孙承宗的官位一直没有改变,还是原本的那个左庶子掌左春坊印信,充乾清宫日讲官。不过,宫内宫外的人却没有人敢小瞧他,就连皇后张嫣看到他,都要对他礼遇三分。只因为年近花甲的他,以自己的人格魅力和渊博的知识,深深地折服了朱由校,成为了天子最看重的日讲官,真正的帝师。

    而在年前,孙承宗向皇帝提出,要回家乡扫墓,过了清明才回来。朱由校当时应允了,派出行人司的官员一路护送老师回去。可过了没多久,李三才案,东林党却无人能在皇帝面前劝解。结果,朱由校一怒之下,便把内阁中的东林党人来了个一扫空。那些东林党人坐立不安,却无法靠近皇帝。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去保定送信,让孙承宗提前回来,好转圜一二。

    “说说吧,为什么是孙师傅?”朱由校一阵苦笑,却问起方从哲来。

    为什么?方从哲在心中翻了翻白眼,如果不是知道他要回京了,怕他在宫里煽风点火,我用得着吗?……

    肚子里诽谤着,方从哲脸上却挂着真挚的微笑,“陛下,孙大人乃大才之人,虽不善于河工,但做个一省布政使,却绰绰有余。”

    “爱卿说的倒也是,”朱由校认同的点点头,可忽然间一愣,“不对,方爱卿,这直隶的当前要务就是修河。这不懂河工,又怎能做这个布政使?”

    朱由校满脸狐疑的看着方从哲,心想,你是不是想害死朕的这个老师啊?

    “陛下有所不知,”方从哲却并不惊慌,他微微笑了笑,平静的解释道:“休整海河,指挥河工倒是其次,整顿地方才是重中之重。正因为这样,臣才犯了难,找不出合适人选。还是陛下提议设置布政使,才让这个问题迎刃而解。”说罢,见皇帝还是有些迷惑不解,方从哲便轻轻的提点道:“海河流域繁多,遍布直隶全省……”

    “原来是这样。”朱由校这才疑心尽去,“那主持河工之人,可要找个好的,免得误事。”

    方从哲笑了笑,却道:“这主持河工之人,还是由孙布政使亲自挑选吧。微臣就不干涉了……”

    “方爱卿,你也太……”朱由校摇头苦笑,却也知道,方从哲是有顾虑,可这顾虑对孙承宗却是件好事,便不再追究。

    “那就廷推吧。”朱由校想了想,觉得孙承宗通过廷推拿到这个位置的把握很大,便不想多费口角。

    “陛下,”听皇上这么一说,方从哲有点急了,连忙提醒道:“孙如游和徐光启入阁,可都没有廷推啊……”

    “这?”朱由校一阵惊愕后,才明白过来。方从哲提议孙承宗担任直隶布政使,竟然还有帮孙如游和徐光启分担压力的用意……

    “陛下,”见皇帝还是犹豫不决,方从哲连忙劝道:“国朝惯例,大臣非廷推者,言官必群起攻击。而孙、徐二人,又是因前任内阁突然倒台而入阁……”

    “好吧,”朱由校仔细想了想,虽觉得有些不忍,可为了帮内阁分担火力,也只能如此了。“就按照爱卿说的办,由朕直接任命。”

    说完之后,朱由校只觉得鼻子一酸,连忙挥手让方从哲退下。

    “孙师傅,”看着方从哲远去的背影,朱由校喃喃说道:“对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