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眼神,方从哲心中便是猛地一紧,连忙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才含糊道:“陛下厚爱,微臣深铭于心,自不敢有半点违背陛下之意。”

    朱由校却不管那么多,他直截了当的说道:“国家大事,在理财。方爱卿身为内阁辅,当时刻以国家财政为重,不可有丝毫懈怠。”

    “微臣谨听陛下教诲。”方从哲连忙站直身子,恭恭敬敬的应允道。

    “你也不要担心朕会胡乱花钱,更不要担心那些宗室难缠。”朱由校进一步给方从哲撑腰。“除了军国大事,只要是财政预算上没有列出的支出,朕不会,也绝不容许有人私自开支。”

    “陛下圣明。”方从哲喜出望外,什么是明君?这就是明君。他连忙投陛下所好,“臣回去后,就和同僚商议如何制定财政预算和工作计划。”

    “嗯,”朱由校满意的点点头,“这样才对,只有严格执行财政预算,才能有效地保证国家财政不致于崩溃。这样吧,”朱由校低头想了想,又道:“制定财政预算时,一定要慎重,可以留出一定余量。此外,还要让审计署加强对预算执行情况的监督,避免那些官吏铺张浪费,挥霍国帑。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财政预算的权威性。”

    “陛下说的是,”方从哲应诺了一声,却又道:“对于这预算,臣是这样想的……”

    财政预算分两个部分,一为常规部分,其中包含了官员的年俸、军队的饷银,还有各衙门、各军队以及皇宫的日常开支。这些是朝廷日常必须耗费的部分,也是朝廷财政必须保障的部分。

    二为项目开支。先核算出财政收入,再减去常规部分,剩下的这些盈余可以酌情安排工程。而开工的工程必须事先做好预算,订好计划。

    “收入部分呢?”朱由校听了方从哲的解释,却现少了很重要的一个部分,那就是财政收入的预计,连忙问道:“朝廷的收入是怎么计算的。”

    “启奏陛下,”方从哲连忙解释道:“财政收入也包括两部分,一为常规收入,包括田赋什么的,每年额度变化不大,是朝廷财政的主要来源;另一个为特别收入,包括纳捐、抄没等进项,数量变化很大。”

    “臣的意思是量入而出,”方从哲抬起头,看了看皇帝脸色,又接着解释道:“根据上一年财政收入,确定本年度的财政支出。如果遇到战事,或者灾年,方能大开纳捐大门,以补充国用不足。至于平时,这纳捐还是不要轻易进行了。”

    朱由校点点头,去年年末那突如其来的一阵纳捐狂潮,已经让勋贵和一些文臣颇有微词了。自己还是不要再去刺激他们了,而且,爵位之所以能卖上价钱,还不是物以稀为贵。

    “方爱卿所言甚是,”朱由校应允道,“除了辽东一地,仍可以粮食八折纳捐外,其他地区,终止打折纳捐。”

    “微臣遵旨。”方从哲闻言一喜,连忙应道。

    “方爱卿所说的财政预算编制方法,甚为可行。爱卿可以照此编制。”朱由校想了想,现方从哲所说的编制预算方法已经非常完备,便应允下来。

    “臣遵旨,”方从哲应允的一声,却又迟疑道:“陛下,这预算编制,是让那个衙门主管啊?”

    “财政署吧,”朱由校略一沉吟,便给出了答案。“内阁先向各省、各衙门行文,让他们报本衙门的开支,以及准备兴建工程的预算。然后把这些合拢起来,让财政署负责制定预算。”

    朱由校又仔细想了想,却现前世的预算过程有四个,分别是预算、审核、执行、以及决算。便开口说道:“财政署把预算草案制定完毕后,先到各衙门去征求意见,然后根据意见进行修改。修改完毕后,送到朕这里来,让朕与大臣合议后批准。”

    “朕一旦批准后,各衙门就必须要按照预算执行,在执行过程中,由审计署进行追踪。到了年末,财政署再根据各衙门执行情况,进行决算。”

    方从哲仔细盘算了一下,现如此一来,预算的权威性明显升高了,便点头认可。

    朱由校却又道:“如果在预算执行中生了人力无法抗拒的事情,必须要更改预算时,也必须由财政署提出,朕批准后方可进行。”

    “微臣遵旨。”方从哲连忙应允下来。

    见预算的事情讲完了,朱由校便想起身离去。可没想到,却被方从哲给一把拦住。

    “陛下,”方从哲一脸为难的神色,“你还没有说,这宗藩如何应对呢?”

    “应对?”朱由校有些不解,这宗藩又怎么惹了你了,还让你这样三番五次的郑重其事。

    见皇帝一脸迷茫的哦看着自己,方从哲气的直跺脚,连忙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年来朝廷财政困难,而宗藩的俸禄又实在太多,实在难以照例给支,不得不……”

    这下子,朱由校终于明白过来。宗藩众多,一直是明中期以后财政匮乏的一个重要因素。为了不因此而财政崩溃,户部在皇帝的默许下,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法拖欠宗藩俸禄。而那些宗藩即不能做官经商,又不能做工种地,不得不在贫苦线上挣扎。甚至在一些较远的皇族旁支里,出现了故意犯罪,试图去中都凤阳的皇家监狱里讨生活的情景。

    朱由校一阵默然后,终于抬起了头,问道:“朝廷,欠宗藩多少俸禄?”

    “这个,”方从哲一阵尴尬,迟疑了半天,才小声回道:“实在太多了,一时也难以估算的清。不过,”方从哲已经憋红了脸,“国库里现有的银子全拿出来,怕也不够。”

    “天啊。”朱由校用手扶额,只想大叫一声,‘这是什么世道’?这刚有了点钱,讨债的便跟着来了。

    方从哲一看,觉得不对。连忙奏道:“陛下,千万不能给宗藩钱啊。这如果给了,以后怎么办?”

    朱由校抬起头来,看了看方从哲。其实他很清楚,方从哲是反对给宗藩拖欠俸禄的,就连他估算的数目,也是故意夸大之词。因为方从哲很清楚,不管有多少的银子,也难以堵住那些宗藩的嘴……

    可是,朝廷纳捐、抄家的动静那么大,天下人都知道朝廷有钱了。这有钱不说还账,天理何在?再说,欠钱的还都是皇帝的同族兄弟。想想那些文人的嘴,朱由校颇感头痛……

    “这样吧,”朱由校急中生智,硬生生的憋出一个主意,“朕下道旨意,就说户部有点钱了,想给宗亲们做点好事。可是呢,辽东正在打仗,北地又连年灾荒,到处都是用钱。算来算去,只能拿出一小部分,”朱由校斟酌了一下,又道:“就按十万两吧。就问问天下有识之士,这十万两怎么花,才能花到每个宗亲身上,才能花的最有价值……”

    “陛下,”方从哲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样能行吗?”

    “不试试,朕怎么知道?”朱由校不满的瞪了方从哲一眼,“这件事,就交给爱卿了。爱卿不会让朕失望吧?”朱由校突然变得有点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