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无耻……”弘德殿内,朱由校大雷霆,肆意的散着自己的不满。在房间的角落里,曹化淳正带着几个随侍的小黄门,一边瑟瑟抖,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在那里尽情表演。

    朱由校肆意泄了一通,觉得自己胸中的烦闷少了许多,这才站直了身子,冷冷的吩咐道:“去把魏忠贤给朕叫来。”不料,一转眼却看到曹化淳正躲在墙角瑟瑟抖,不由得一阵反感,低声啐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曹化淳对皇上的唾骂置若罔闻,却大声应道:“奴才这就去喊魏公公。”说吧,便一溜烟的出了弘德殿。

    功夫不大,曹化淳便陪着王安和魏忠贤出现在弘德殿。原来,曹化淳还长了个心眼,派了个小黄门去找魏忠贤,自己却去把王安搬了过来。

    见到王安,朱由校只觉脸上一阵赫然。扭头看了看大殿内的摆设,却现那几个小黄门早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大殿收拾干净,这才放下心来。从座位上微微欠身,对着王安说道:“大伴,怎么把你给惊动了。”说着,还不满的看了曹化淳一眼。

    王安微微一笑,却帮着曹化淳掩饰道:“奴才正要来给陛下请安,却在路上遇到了曹化淳和魏忠贤,正好一起过来。”

    朱由校便不再追究,而是一声长叹,对着王安说道:“大伴来得正好,也帮着朕端详端详。”说着,便从御案上翻出一本奏章递给王安。

    王安接过一看,心中便是一阵恼怒,原来,这是一份弹劾皇上与民争利的奏疏,由户部给事中李攀所上。上面冠冕堂皇的写着,“……天子无私财,方能安心治理天下。而陛下如今贪图财货,欲学神宗显皇帝故事,派中官外出敛财,则天下祸乱不远矣。”

    王安明白过来,这是有人看到内廷出资辽东、陕西两大粮行,怕今后会有样学样,敲山震虎来着。便笑道:“此乃鸟呱犬吠而已,陛下又何必为此事动气。”

    朱由校闻言一阵苦笑,自登基以来,他便百般讨好外臣,甚至主动把内承运库交给户部处置,不就是想避免物议蜚然嘛。这下可好,只不过拿出了十三万两银子,投资了一下辽东、陕西两大粮行,便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见皇上莫不出声,王安生怕皇上一时糊涂,下旨向外臣服软,便进言道:“……陛下如果不严词呵斥此人,使其明白君臣大义。必会有人得寸进尺,干涉御马监各处皇店、皇庄。”

    朱由校板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可心中却明白王安所说极有可能。要知道,御马监不仅仅是宫中武职衙门,掌管着禁中兵马;更是宫中的总账房,掌管着各处皇庄、皇店,早已被宫外垂涎三尺。

    一想到御马监财权会被外臣剥夺,朱由校便觉得一阵恐惧。内廷能和外朝相抗衡,一是司礼监的批红权,可早被自己给废除了。二是御马监的兵权和财权,这如果再被外朝剥夺去,且不说宫内会不会因此起乱子。但说自己赏赐大臣,便不得不看户部脸色……

    想到这,朱由校主意打定,一定要给这些试图干涉宫中事务的外臣当头一击。才不让他们得意忘形,忘记自己的本分。

    又想了想,朱由校便转向魏忠贤,问道:“这个叫李攀的户部给事中,是什么来历?他的背后,又是何人?”

    “户部给事中李攀,”魏忠贤稍一沉吟,便回道:“如果奴才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李攀应当是前漕运总督李三才的长孙。”

    “李三才?”朱由校和王安齐声惊道。

    原来,这李三才是通州人,东林大佬。此人诡计多端不说,还善于收买人心。在万历年间,东林党力图推选李三才从地方直接入阁,闹得声势极大。只是因这李三才贪图财货,崇尚奢华,才被反对党抓住把柄,撵下台去。即便如此,李三才在士林中名望还是极高,南方进京的士人通过通州时,都要到他府上拜会。朱由校第一次增补阁员时,还有人提议他入阁。

    “陛下,这李三才可不容轻视啊。”王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急急忙忙的奏道:“这李三才虽为东林大佬,却非良善之人。此人极善于动舆论,又常以乐善好施、仗义疏财面目出现,在士林声望极大。前些年,他被人弹劾之时,竟然有数千人营救……”

    朱由校摆摆手,示意王安不要再说。其实,朱由校对李三才印象颇深,也曾查过他的履历,知道他便是以弹劾万历皇帝起家的,当初李三才的一封奏疏,把万历皇帝骂了狗血喷头,却给自己换来了刚正不阿的名声,并借此一路青云直上……

    ‘没想到,当初爷爷借着忙皇帝起家,骂了朕的皇爷爷。如今,孙子又想比葫芦画瓢,拿朕开刀。’朱由校心中一阵恼怒,对李三才家族更是不满。‘难道你们李家,就以为朕真的好欺负不成。’

    不成,一定要反击,朱由校狠狠的想道。“魏忠贤,这李攀可曾有什么过失在厂卫手中?如果有,就把那些过失都等到报纸上去,让他们李家也尝尝千夫所指的滋味。”

    “奴才遵旨。”魏忠贤大声应道,心中却想着,李攀李小子,就是你没有错处,咱家也要好好帮你寻找一下。你们这些清流,不常说,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心中想到得意之处,却对皇上开办报房的主意愈加佩服起来。

    王安在一旁莫不出声,他虽然和东林交好,可毕竟是中官的老祖宗,岂能在这关键时刻站不稳立场。可又不好对皇上的这个阴狠手段表示赞许,只好装聋作哑、视作未见,任由魏忠贤在那里暗自算计。

    曹化淳见自己又成了路人甲,被皇上、王安等人视作空气,心中一阵伤感,忙绞尽脑汁,想出了一条自以为的好主意,“陛下,魏公公宣扬李攀罪状,难免会惊动李三才。要不,奴才带人去通州查探一下,寻了李三才一个不妥,直接把他下狱,岂不省事?”

    这番话听的朱由校、王安齐翻白眼,这李三才的错处,岂是你一个未出宫门的中官能轻易查办的?再说,堂堂一国天子,派亲信宫人去寻找臣子过失,岂不惹人嘲笑?

    不料,曹化淳的这番话,却提醒了魏忠贤,他迟疑道:“如果是李三才的错处,奴才这里倒是有一件,只是还拿不准是不是和李三才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