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明亮的星辰就像撒在蓝紫色天幕上的宝石,晶莹闪烁。

    午夜过后,西北方的星空里,一颗星辰闪了一闪,光芒大炽,比之先前明亮了几十倍还不止。

    叶非花看着那颗星辰,发出了一声叹息。

    星空依然璀璨,绚丽的星云就像梦境里的雾霭,任夜风如何撩动,就是吹拂不走。

    “你发现了什么?”许久之后,洗星台上响起了一个空灵的声音,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是紫衫老者,他说话了。

    “一颗星辰陨灭了。就在刚才,我们看到了那颗星辰绽放的最后灿烂。严格说来,是那颗星辰留在星空的最后印记。也许,无数年前,那颗星辰就已不复存在。”叶非花说道。

    “小友年纪轻轻,竟然懂得如此之多,老夫佩服!”紫衫老者的目光波动了一下。

    “星空璀璨,可惜的是,落在我们眼里的星辰,只是星辰的印记。距离太遥远了!我们所看到的,只是星辰无数年前的样子。至于星辰现在的样子,在,或是不在,我们全然未知,谜底只能留待遥不可及的未来揭晓。宇宙,太浩淼了!”叶非花感叹了一声。

    紫衫老者没有作声,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到一丝波澜。

    良久之后,紫衫老者淡淡地说道:“星空璀璨,让我们目眩神迷。我们震撼于星空的无比瑰丽。但是,对我们来说,星空却是死亡之地,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是啊!尽管星空浩淼无穷,但是,寸步难行。向前一步,可能冰冻千米,泯灭于黑暗。往后一步,又有可能灼热加身,化为飞灰。要在瑰丽的星空里寻觅到一处合适的容身之地,实在是太难了!”叶非花慨然叹道。

    “你们来到这里,不单是为了仰望星空吧?”紫衫老者突然问道。

    “我们远居星之大陆,听闻先知山隐居着精灵族的先知,所以不远五十万公里,特意来此拜谒!”叶非花说道。

    “先知山只有洗星台,并没有先知。”紫衫老者说道。

    紫衫老者望着星空,双手负在身后,颀长的身形一动不动。

    “在下自幼迷恋星辰,被星空吸引。及至成年,心中悬念愈甚,一直苦苦思索。只是,星辰变幻,宇宙浩淼,岂是我等粗鄙凡俗所能理解!在星云图书馆的寰宇馆,在下遍寻典籍,一无所获。后来听友人提及,勇敢而又富有智慧的精灵族来自天外。想必于精灵族而言,瑰丽星空不亚于居家庭院,逡巡之下,再无神秘。故而,我等三人历尽艰险,来到先知山,只为一解心中之渴,了却多年困惑!”叶非花恳切地说道。

    洗星台高处先知山顶峰之上,星空格外的清晰,格外的明亮,格外的瑰丽。

    紫衫老者翘首仰望着星空,神色清冷,不曾出声。

    “每当黎明退去,太阳高升,我们便会承受太阳的光泽,感受太阳的温暖。而我们的这个星系,即有几千亿个太阳。而这个宇宙之中,又有几千亿个星系。每每念及此处,我便震撼莫名,无可呼吸!”叶非花接着说道。

    “星系之内,几千亿个太阳!宇宙之中,几千亿个星系!”许久之后,紫衫老者低声念叨了一句。

    “毫微至极小,肉眼不可分辨;浩淼至极大,视线不可企及。其中奥妙,无可捉摸;蕴含道理,超乎想象。每每念及此处,我便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叶非花叹道。

    “其实,宇宙并不复杂。无论极小,还是极大,皆由最基础的能量组成。这些能量具有多种表现形式,有些能量真实存在,既可窥视,又可感应,比如光。还有一些能量只可感应或探测,不可窥视,比如微波和各种力。更有一些能量无形无相,完全不可捉摸。这些基础能量既相互影响,又相互转换,如果实质化,即可化生天地万物。极大至宇宙星辰,极小至毫渺微尘,无不由此而来。你们人类修炼的斗气也是一种能量,源于天地之间的元气。而元气,恰恰是宇宙基础能量的表现形式之一。”紫衫老者接过了叶非花的话头。

    “这可以解释宇宙的形成,也是一众智者的共识。宇宙浩淼,蕴藏的道理无穷无尽,我们掌握一鳞半爪,便可遨游虚空。可是,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我们的认知如此有限?为什么我们只能局限于这一鳞半爪,只能局限于这一方天地,不能进入真正的太虚?每每仰望星空,我便会产生一种感觉,我们从星空中来,应该到星空中去。可是,面对浩淼星空,我们却是寸步难行,如此乏力!我在想,要是有一天我们可以像光一样,自由迅捷,不受束缚,是否可以随意横穿宇宙,畅游星际?”叶非花问道。

    “即便化身为光,也不能为所欲为。真正的星际旅行,并非如此容易!”紫衫老者叹道。

    “阁下不沾尘泥,见识超群,还请阁下不吝指点!”叶非花朝向紫衫老者,微微躬了躬身子。

    “只要存在,便会受到外物的影响,无论毫渺微尘,还是宇宙星辰,莫不如此。别看星空如此瑰丽,其蕴藏之机巧,犹如镜花水月,虚幻不可捉摸。”紫衫老者说道。

    话匣子一经打开,似乎也勾起了紫衫老者的兴致。

    紫衫老者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星空,接着说道:“对光和微波来说,传播数百亿公里,不过是短途旅行而已,其传播路径受到外物的影响几可忽略不计,故其传播路径呈一条笔直的线。但是,于星际旅行而言,跨越一个星系团的路程太浩淼了,光和微波的传播路径受到星系团的影响显现了出来。在星系团强大引力的作用下,光和微波的传播路径会发生一定的弯曲。如果继续跨越第二个星系团,在第二个星系团的引力作用下,光和微波的传播路径将会再一次发生弯曲。是故,就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光和微波连续跨越两个星系团,其传播路径很可能呈s形。由此类推,继续跨越第三个星系团,甚至第四个星系团,那么,光和微波的传播路径很可能呈波浪形。如果跨越的星系团足够多,足够复杂,光和微波的传播路径甚至有可能呈螺旋形。这是其一。再有,宇宙之中,遍布各种尘埃与未知能量,光线从中穿过,亦会发生折射。有此两点,足以说明,我们肉眼所看到的星辰,极有可能只是一个映像。我们看到某颗星辰处在某个位置,而其实际位置,很可能偏离了无数公里。更有一点,宇宙之中,全无前后左右上下之分。故此,没有准确的星辰坐标、星系坐标以及星系团坐标,我们只跟着我们的眼睛走,我们不仅会走弯路,而且很容易迷失在宇宙之中。”

    听到“星辰坐标、星系坐标、星系团坐标”十几个字,叶非花不由心头一跳。

    叶非花压制住波动的心境,平静地说道:“如此说来,有朝一日我们畅游宇宙,不仅要拥有光的速度,更要拥有星辰坐标、星系坐标以及星系团坐标了。”

    “正是!”紫衫老者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可是,何为星辰坐标、星系坐标以及星系团坐标?还请阁下不吝释疑!”叶非花再次躬了躬身子。

    “如你所言,宇宙之中,几千亿个星系;星系之内,几千亿个太阳。要在浩淼宇宙之中寻找到某一个星系,寻找到某一个太阳,无异于茫茫大漠之中寻找一微不可见之沙粒。自然而然,星辰坐标、星系坐标以及星系团坐标,即是星辰、星系以及星系团在宇宙中的坐标。其实,星辰坐标、星系坐标以及星系团坐标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星辰、星系、星系团都在运动。整个宇宙都在运动,就像一个旋涡,一边旋转,一边膨胀。放眼整个宇宙,星辰、星系、星系团的绝对位置在时刻变化,但是,星辰、星系、星系团之间的相对位置却又是相对固定的。虽然它们也在运动,相对运动,但是,以邻近星辰、星系、星系团为参照,其运动的区域相对比较固定。我们所说的星辰坐标、星系坐标以及星系团坐标,指的也是星辰、星系、星系团的相对位置。先通过坐标找到星辰、星系、星系团在宇宙中的相对位置,也就是宇宙中某一片相对固定的区域。再根据已有认知,在那一片相对固定的区域里遴选出具体的某一个星辰、星系或星系团。”紫衫老者说道。

    “听阁下一席话,茅塞顿开,受教了!”叶非花第三次躬了躬身子,随后仰头看着星空,目光逐渐变得迷离。

    洗星台上,暂时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后,叶非花自语道:“就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到达我们眼睛里的星光,其实是无数年前发射出来的。我们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看到的星光所显示的星辰位置,其实是星辰无数年前所在的位置。星辰在运动,瞬息不止。所以,我们看到的星辰所在的真实位置,早就远离了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所看到的位置无数公里。甚至有可能,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看到的一些星辰,只是星辰遗留在宇宙中的最后影像,其实星辰本身早已死亡,消失。宇宙太浩淼了,距离太遥远了。即便我们可以化身为光,也是行程有限。也许,尚未从这一颗星辰游弋至另一颗星辰,便已老死途中,空留遗憾!”

    “所以,欲要星际旅行,时空跳跃必不可少!”紫衫老者既像是自语,又像是应答叶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