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周六早上。

    由于今天还有半天课,仁介依旧被闹铃叫醒了。

    睁开眼一看,窗帘中透射进来的光芒明显比平时更黯淡,而室内的温度也比平日下降了两三度左右。

    “下雨了么?”

    他起床拉开窗帘,外面没有下雨,然而天阴得很沉。

    仁介看向书桌上摆着的一个树枝编成的简陋环形物品,这是他昨天放学回来的路上,从家附近的小公园那里折下的树枝,还因此引来了小朋友们的围观。其实樱花树的树枝太硬,最佳选择是柔韧柳枝,只是柳树在日本比较罕见,市区里随处可见的都是樱花树,因此他选择的是杨桐枝。

    他换上制服走出房间。

    楼下的客厅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阴转小雨,微风,降水概率90%……”

    走下楼梯,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在摆着餐具,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早上好。”仁介说道。

    “早上好,小仁。”

    “早上好。”

    “天气阴得很厉害呢。”仁介找了个古今中外万用不爽的话题起头。

    “是呀,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呢,小仁出门时一定不要忘记带雨伞,看这样子可能走在半路上就会下起来。”父亲说道。

    今天不上班,父亲却穿得相当整齐,是要出门吗?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今天的可燃垃圾袋会不会出问题吧。

    餐桌上摆着煎腊肠、烤过的海苔片包裹着母亲手制的饭团,燃气灶左边的炉眼上煮着味噌汤,右边的炉眼上摆放着四角小煎锅,母亲用小铲子翻动着鸡蛋烧,回头对仁介说道:“小仁,去把你妹妹叫起来,要吃早饭了。”

    有没有搞错?一上来就是s级任务?

    “唉,初二真幸福呐,周六不用上课。”仁介无奈地又回到楼上,走到爱花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是不是敲得太温柔了?她早上敲起仁介的房门来可是能把邻居都吵醒哦。

    他加重力道,在门上拍了拍,“小爱,起床吃早饭了……”

    “吵死了!”屋内传来把他吓一跳的尖锐音量。

    “反正我叫你了哦,不要再睡着了。”他说完便赶紧离开,由于早上低血压,妹妹可是有“起床气”的,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对他,发动武斗技的临界值比晚上低三成左右,甚至有机率发动必杀技。

    他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用一个塑料袋将伞和那个树枝编成的玩意儿装起来,然后走下楼吃饭。

    吃一口海苔饭团,夹起一根煎腊肠放入口中,腊肠还贴心地切成了章鱼型,从章鱼有几条腿可是能看出家庭主妇的功力和用心程度哦,平野家的章鱼腊肠是八条腿,图省事的话,一般会切成四条腿。

    再吃一口饭团,这一口没有海苔的庇护,显得有些清淡,于是喝一口味噌汤用来提味,咀嚼着汤里的胡萝卜,饭团也变得更加可口。

    又吃一口饭团,唔,这一口咬进了饭团的中心,里面有一大颗乌黑的青梅,梅子的酸味让他皱起眉头,赶紧夹了一块鸡蛋烧放进嘴里,平野家的鸡蛋烧比正常情况下要偏甜一点,可能是顾虑到妹妹的口味与“起床气”,据说甜食能让心情舒缓起来。能不能舒缓心情他不知道,反正确实地舒缓了梅子的酸味。

    吃完一个饭团之后,妹妹才打着呵欠眯着眼走下楼梯,看她那摇摇晃晃的脚步,真担心会一脚踩空摔下楼梯。

    母亲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别看小爱这样,她的运动神经很不错呢,跟小仁不一样。”

    是说,我,或者说这个身体,到底遗传的谁啊?

    爱花坐到桌边,父亲把那碟鸡蛋烧推到她面前,“小爱,先吃个鸡蛋烧精神起来吧。”

    她迷迷糊糊夹起一块鸡蛋烧送入口中,咀嚼下肚之后,糖分迅速转化为能量,她的眼睛渐渐有神采,乌溜溜地转了一圈儿之后就盯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一大早就要找茬?

    不要用那种好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的眼光瞪着我啊,父亲可是好端端地坐在旁边呢!

    好在母亲及时插话,为他解了垓下之围,“小爱,今天要出去玩吗?”

    爱花嘴里咀嚼着饭团,含糊不清地说道:“本来预定要和朋友去逛街,不过下雨的话就算了。”

    “是哦,也可以把朋友邀请到家里玩啊。”

    “嗯,我会问问看的。”

    什么嘛,面对母亲还是能好好说话的。

    不过说起来,爱花口中的朋友,应该都是那所名门贵族女校的同学吧,邀请那些土豪们来这个简陋的家里真的好吗?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可是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的啊。

    他想象着那些小女生们踏进屋子时的表情。

    “什么!卧室还不如我家的厕所大?”

    “这是客厅吗?还不如我家的浴室?”

    “屋顶好低!真的不会塌下来吗?”

    ……应该是过虑了吧,她们既然与爱花是朋友,应该多少知道平野家的家境。

    他想告诉爱花,如果被人嫌屋子小,就可以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不过他觉得这句话若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肯定会引来血光之灾,所以还是就着最后一口味噌汤咽了下去。

    “我吃饱了。”

    他离开座位,将空盘子和碗碟端进洗碗池。

    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拎上书包和塑料袋,重新走到楼下。

    父亲和母亲也吃完了,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母亲则蹲在玄关那里哗啦哗啦地翻动着什么,餐桌边只剩下爱花和他。

    小爱的目光紧盯着他手里的塑料袋,“喂,那是什么?”

    喂什么的,不会好好问话吗?不过就算好好问,他也准备蒙混过去。

    “伞,以及向同学借的漫画,准备还回去。”他故作轻松地回答。

    “切,总之又是那类恶心的漫画吧。”爱花果然失去了兴趣,低头喝起了味噌汤。

    他走到玄关,只见母亲将可燃垃圾袋的袋口松开,仔细检查内部的垃圾,然后再扎起来,扎起来之后似乎还觉得不放心,又再次打开察看……

    就像那种强迫症患者一样,出门时总是担心门是否锁好了,走出去之后总会返回检查,推了推门发现确实锁好了,然后再次离开,却又想起燃气灶是否忘关了,于是再回来……

    如果今天的垃圾收集日再出什么事,恐怕她的精神真的会受到严重打击吧。

    “我出门了,正好顺便把垃圾拿出去吧。”他矮下身子,在母亲又一次解开袋口之前抓住了袋子。

    “诶?小仁,今天妈妈去扔就好了,你上学去吧。”母亲抓住垃圾袋不放,强笑着说。

    “是啊,小仁,今天我会和妈妈一起去扔,你就先走吧,万一下起雨,路可能就不好走了。”父亲虽然坐在沙发边装作看新闻的样子,实则一直在注意玄关这边的动静。

    “没关系,我去扔就好了。”仁介暗叫糟糕,如果父母不放心一定要他们去扔,他要如何才能说服他们呢?

    “就让他去扔吧,就算是条废柴,扔个垃圾还能能办到的!”

    意料之外的援军来自于低头喝汤的爱花,她好像没说过刚才这句话一样,又把小脸埋进了碗里,就像一只进食的小猫。

    父亲愣了一下,迅速判断了一下局势,改口说道:“说的是啊,孩子他妈,就让小仁去扔吧。”

    真想不到啊,关键时刻还是能靠得住嘛,仁介感激地望了爱花一眼,她却哼地别开头去。

    “诶――是这样么……”母亲犹豫了一下,渐渐放松了掌心的力量,仁介确实掌控了垃圾袋。

    “一定要小心哦,一定要放到位置再离开……”她不放心地叮咛道。

    “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仁介打开门,湿润的凉意伴随着微风卷入家里,“我出门了。”

    “一路小心。”

    他关上门,将母亲复杂的目光隔绝在门内。

    今天是周六,天气又很差,大部分人都留在家中睡懒觉或者看电视玩游戏,街道上的行人少得不像话,偶尔几个像他一样苦逼的高中生路过,匆匆走向各自学校的方向。

    冷风骤起,带来一股土腥味。

    这是一个好天气,适合杀人。

    他一手拎着书包和塑料袋,另一只手提着垃圾袋,缓缓地向可燃垃圾的指定放置点走去。

    浓妆大婶家二楼卧室的窗帘轻轻晃动,似乎有人刚刚从那里离开。

    来吧,来吧。

    他心里默念着,让一切在今天做个了结。

    仁介拐过弯,走到僻静的可燃垃圾放置点,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然后像母亲一样解开了垃圾袋的袋口,取出塑料袋里树枝编成的环形小玩意儿,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这是四条弯成了半圆形的树枝,树枝之间以皮筋固定。

    他将这个东西小心地放入敞开的垃圾袋口,然后将袋口重新虚掩起来,没有扎紧。

    一切安置妥当,他拎起书包,大步离开了垃圾放置点,消失在街道转弯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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