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卢挚讨论案子秀儿也没空看街景待马车停下时才现他们已经到了西湖边的一处精舍。

    “这里是哪里?”秀儿边下车边问。

    “我一个朋友的别苑他请我今天来吃午饭就顺道把你带来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口里说不好意思脚下却没停。既然人家都说是顺道了再顺便沾廉访使大人的光蹭个饭想来也没什么。真要扭捏不去让日理万机的卢大人错过饭局送她回去反而是麻烦人家了。

    进去后那人得知她是珠帘秀竟然一脸惊喜好像特荣幸能请到她上门吃饭一样。还命仆人拿出那本《西湖诗会》请秀儿在上面签名自己又在扉页上题诗。

    这样一顿饭吃下来又两个时辰过去了。

    等秀儿回到家正想着要抓紧时间排戏却被告知谢吟月来拜访过她了。

    秀儿本来是想去拜访赛吟月的但既然谢吟月来过了又不能不回拜。而且如果真的像卢大人他们说的那样来一场南北戏后对擂飙戏最后还要和谢吟月互相串场的话两个人还必须保持联络。

    第二天上午秀儿便去回访了谢吟月。她不是第一个去的而是带了一个尾巴:关十一少爷是也。他是写戏的人也是爱戏之人以前在大都的时候就最爱结识各家女伶。谢吟月既然号称南戏皇后十一自然想去见识了。上次的西湖诗会他可没去所以对谢吟月他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谢吟月单独住在清波门外的一处宅子宅子不大但收拾得很精致。“是不是对我这两个徒儿不怎么看好?”

    “没有没有吟月姐会收她们。肯定是她们有过人之处。”话当然这样说了难道当面打击她?人家爱收谁收谁不相干的人何必多嘴。

    想不到谢吟月很自信地说:“她们确实有!你看过她们在戏场上地表现就知道了等下我叫她们唱两段给你听听。”

    秀儿点头称谢。但还是如实说了一句:“我主要是觉得她们没有吟月姐这样的气度也就是没有名角风范。”

    谢吟月笑着说:“那是因为她们还不是名角啊自然没有名角风范。等她们成了名角。慢慢地就培养起来了。”

    见秀儿和十一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谢吟月道:“你们要是十年前看到我也会认为我没有名角风范的。一个年纪才十几岁。没怎么登台也没人追捧的女伶走到哪里都畏畏脚哪有什么风范气度呢?风范这东西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养成的到了那个环境有了那个身份自然就有了。”

    这时十一点头表示赞同:“谢老板说得对。“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啊。”

    十一告诉她:“你自己当然不觉得这事本来就是旁观者清。我是从你加入戏班到初次登台再到现在成名。一路看过来地。记得未入戏班前你虽然也有点不知羞。第一次到我家就敢跟我顶嘴吵架但到底还带点畏怯是那种典型的小家碧玉样子。进戏班后开始也还是怯怯的见生人就脸红很放不开后来就越来越大方得体到现在看起来就很有名伶气度了。”

    “你才不知羞呢”秀儿白了他一眼说:“我算什么名伶啊你在南戏皇后面前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也不怕吟月姐笑。”

    谢吟月真的笑了起来:“你们俩真好玩我见你们从进门到现在时不时地就要互相打趣调侃两句地道地青梅竹马。”

    “谁跟他是青梅竹马?”秀儿急忙反驳:“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早不骑竹马了……”改为去花街柳巷骑姑娘们的马了。

    十一则笑看着秀儿:“我从来没骑过竹马还真想跟你骑一骑呢。”

    谢吟月纵声大笑秀儿的小脸胀得通红十一也低下头尴尬地笑着。他本来丝毫也没有吃豆腐的意思但被谢吟月这么一笑自己也意识到了想辨明一下又怕越惹人嫌疑只好不吭声。

    笑了一会儿谢吟月开始说正经地:“南北戏打擂对唱的事秀儿妹妹有跟令师说过吗?”

    秀儿点头:“当天回去就说了的师傅当然愿意了还说这是个难得地机会可以让南边的人多听听杂剧师傅让我多多拜谢姐姐。”

    “干嘛谢我?要谢也要谢卢大人他可是真的很器重你呢说你是他看戏这么多年来最看好的女伶。”说这话的时候谢吟月的语气中不无醋意。

    “是得好好谢谢卢大人。”这一点秀儿也承认不管是前几天的西湖诗会还是不久后就要举办的南北戏后擂台赛都多亏了卢挚费心费力。

    接下来大家一起商量具体事宜比如擂台赛地大致时间演出的曲目。最后的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就是要定各自串戏的戏文还有定下时间彩排。

    商量了一番后谢吟月决定最后一场演出秀儿比较熟悉也最喜欢地《白兔记》。杂剧这边则是谢吟月熟悉的《墙头马上》。

    曲目定了两个人就互相学起戏来十一也跟着学帮她们搭戏。谢吟月地徒弟和徒孙也来了大家一起串。

    秀儿暗暗观察现谢吟月讲的果然不假。这两个徒弟虽然长得不美但嗓子不错动作像模像样最难得的是演出的时候容易投入很有漏*点很有表现力。尤其跟十一配戏的时候不知道是看十一长得俊还是她们本来就很会演戏那眼睛不知道多明亮、多水灵真正是“明眸善睐”甚至是“暗递秋波”。那时候秀儿不仅不觉得这两个女孩不美反而觉得她们简直是的尤物。

    她在心里再次肯定:谢吟月能长久保持声名不坠决不仅仅只是靠着跟府尹大人的私情。谢吟月不简单是个很有内涵很有眼光的女人。

    有了这样的认知跟谢吟月学戏的时候她更用心了。

    谢吟月也在暗暗诧异因为她现秀儿记忆力惊人!一个以前从未正式接触南戏的人仅凭着一点点印象和一个时辰不到的演练竟然能跟着她一路唱下来她自问自己没有这份能耐。她本来对秀儿在杭州迅成名有些不好的想法认为秀儿不过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巴结上了许多有权有势的男人如神秘的左相公子卢廉访使大人还有程金城之流……现在她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其实若抛却嫉妒心她何尝不明白真正的名角就算有些手腕归根结底还是要靠真本事的。戏场如战场没真本事只会耍几下花枪的人不可能长久。

    就这样两个人由互相误解到惺惺相惜最后在谢吟月家里认认真真扎扎实实地排了一天戏互相学习互相取长补短。十一有时候学几句有时候则坐在旁边看着觉得特别感动也特能触动灵感恨不得找谢吟月要来纸笔写下来。

    回去的路上秀儿还在车上眉飞色舞地给他比划着从谢吟月那里学来的动作当然还有唱腔。十一只是笑而不言他心里也塞得满满的——满满的唱词和动作手势他准备今天晚上回去写它一个通宵。

    看着秀儿神采飞扬的面孔他在想:要是明天早上起来秀儿现他的新戏居然写完了会不会更兴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