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他的口气也知道他心里怎么个想法,抿着嘴二话不说,只朝着地上的信纸抬了抬下巴,余天齐疑惑地捡了起来,从头看到尾,脸色也越阴沉了起来,再抬起头看杜娇容时,眼神闪闪烁烁地似有些愧疚。

    “这事就依我的主意,大夫人你给亲家写封信去,就说我们家里如今忙着大姑娘的亲事,实在□乏术照应樊音,再说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亲戚,就烦她多照看几日,等大姑娘出了门子,我们少不得派人去接回来。”

    老太太冷着脸叹了几口气,这才有气无力地同杜娇容说了她的意思,杜娇容柔声应了,老太太又为着余天齐偏疼淑娴不自在,不免多说了他几句,余天齐低着头不敢做声,还是杜娇容说了些别的杂事帮他遮掩了过去。

    见老太太懒懒地不愿多说话的样子,二人便告了辞出来,谁知才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杜娇容就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老爷方才那么看着娇容是什么意思?还有说的那些话,屋里只我和老太太淑姨娘三人,你说有旁人说了她的坏话害得老太太冤枉她,这个旁人,除了娇容,还能有谁?”

    一句话不曾说完,早已双目泛红,声音也连带着哽咽了起来,余天齐自知理亏,看看四周无人经过,便拦着她的腰轻声细语地哄着,时不时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

    杜娇容虽然要强,在男女之情上却最是个单纯直白的人,因她眼看着自己的父母相敬如宾却态度疏离地过了半辈子,因此对打小对未来夫婿的美好憧憬,便是能找个知疼着热又细心体贴的斯文男人,偏生余天齐就是最会在这小事上留心,对女人是做惯了温柔功夫的,因此当真成了她命里的克星,总是拿他没辙。

    被他软语温存了几句,心里早就没了气,可脸上总要做做样子,便板着脸不说话,脚步却是被他带着走了,余天齐也知道她嘴硬心软,看着她嫩嫩的腮帮子因生气而嘟得鼓鼓的,明明心里喜欢他对她毛手毛脚,却偏生要做出副学究的样子不理他,心里越像有只小爪子在挠他似的直犯痒痒,拉着她转到一棵大树背后,就忍不住吻住了小妻子那妖艳欲滴的红唇。

    唔……

    杜娇容起先还知道挣扎,到底怕被人撞见了笑话,可没过一会儿就被他撩拨得七荤八素没了章法,一段深吻下来,只有伏在他肩头拼命喘息的份。

    满意地看着小妻子的窘态,余天齐大笑着搂起她的肩膀就要离去,谁知那臊得满脸通红的小女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踮起脚尖主动吻住了他的唇,他睁大了眼睛一阵错愕,可像他这样最会怜香惜玉的惜花人,自然不会错过这软玉温香抱满怀的片刻,方才还想着找个机会溜过去看看淑娴,想着满脑子什么也不想了,只舒舒服服享受个饱再说,却丝毫不曾留意到身后的门洞外,有秀杏一晃而过的身影,和杜娇容唇边别有深意的笑容。

    “夫人,我们回房?”

    “大白天的,老爷别耍弄我。淑姨娘伤了,你看看去吧,我且去看看我们大姑娘,这是总还要说与她知道,方才碍着淑姨娘的面我不好说,怕她脸上挂不住,可如今只有你我夫妻二人,还有什么心里话是不能说的?樊姑娘再怎么讨人喜欢,到底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大姑娘可是老爷嫡亲的女儿啊,若她当真想到方家少爷的念头,说句不怕老爷生气的话,我第一个不饶她!”

    杜娇容倚在余天齐怀里恨恨地嘟囔,声音里还带着因方才的缠绵而带着的一点慵懒软糯,宛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在他胸前若有若无地抚摸着,却被余天齐用力一把握住,一面凑到她耳边吻了吻她的耳垂可怜兮兮道:“好人,你既不肯给我,现在又这么磨搓我可是怎么说?”

    说得杜娇容好不容易凉下来的两颊又越滚烫起来,忙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却被他牢牢搂住,拉着她的手道:“若是以前,你对我说这番话,我必要以为你是争风吃醋故意针对淑娴,绝不会听你的话,可如今……如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的心里只有我,行动都只为着我一个人着想,好比方才,我说了那些不该的话扎了你的心,可你却在老太太面前保全了我的体面,没有与我为难,念锦是我的女儿,所以你一心为她,对依绫睿儿也一般尽心,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你我夫妻一体,今后不论有什么事,我决不再疑你,也只认你一个人。”

    这一番话说出来,任是杜娇容再怎么铁打的心肝油盐不进的人,也忍不住动起情来,用力吸了吸鼻子才忍住没有落泪。

    如果说方才她主动挑逗他完全是做给秀杏看的,那么余天齐这一番动情的说辞,却叫她十分受用。

    自从嫁到余家,要说没有委屈,没有后悔,那是不可能的。红玉虽然大了肚子,但到底是个丫头,在余天齐的心里也没什么地位,最最叫她揪心的就是淑娴,这个曾经当了十年副夫人的姨娘。

    偏生淑娴那女人的手段也是一样接着一样层出不穷,她虽与念锦交好,可对方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有些话也不好对她说,夫君又是个左右摇摆两个都爱的人品,更不好对他说,许多辛酸只能自己一个人忍着,如今算是能忍的和不能忍的,她都一并往肚子里吞了,总算挣得了男人这么一句知心话,叫她如何能不感慨。

    二人又手拉着手说了半晌的知心话,余天齐方依依不舍地去了淑娴那里,虽说在他心目中淑娴一向是个小心翼翼伺候着家里每一个人的角色,因此樊音好不好,也绝对不会是她挑唆的,也并不曾为这事而怪她,但想起念锦依绫姐妹的名声都险些为樊音所累,心里也难免有个疙瘩,到了淑娴屋里时脸色也不大好看。

    淑娴早听了秀杏的回报,正心里气得想抓人,就见余天齐黑着脸撞了进来,一进门也不关心关心她的伤势,自顾自往椅子上一坐,倒是在想心思似的,心里越上火,方才跟那小丫头片子浪得还不够,到我这里还在想她不成?

    当即就要作,却还是忍了下来。如今在这个家里,余天齐就是她唯一的靠山,若连他也得罪了,那她素来那些争强好胜的心,岂不当真全白费了。

    想通了这一点,也只得耐烦着性子,笑了笑走到余天齐身边,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怯生生地开了口。

    “老爷实在不该来这里,音儿犯了大错,都是淑娴不懂教导的缘故,不乖老太太和夫人生气。”

    原以为余天齐会顺势搂住她在身边坐下,再温柔地安慰她几句,谁知余天齐却头也不抬地接过茶,淡淡地说:“知道了就好,如今既然已经错了,日后别再认她就是。只是依绫还小,以后你别总带着她吃喝玩笑,多让秦妈妈带着她到大夫人房里去学学规矩,没几年也是要说亲的,再这么懵懵懂懂不知轻重的,将来到了婆家可怎么了局?”

    一席话说得淑娴气得倒仰,竟然要她把女儿送去给那丫头骗子教养,她生的女儿,她也带了十年了,以前怎么没听他说她有什么不好,如今她一来了,她的女儿就成了懵懵懂懂不知轻重了?

    当即一阵头晕目眩,加上额角的伤处又牵扯着疼痛,竟一步没有站稳朝后倒去,余天齐倒是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却再没有往日那种心疼痛惜的眼神,反而不耐烦道:“你最近是怎么了?以前管着家里这么些事情,倒也身子康健,如今不管事了,大可好生调理,怎么就三天两头地犯病呢?”

    “老爷,姨娘妨碍在老太太屋里跪了半日,腿到现在还酸疼呢,老爷来之前奴婢就给她捶着,听见老爷进来了,姨娘怕老爷不自在,才叫奴婢起来的。还有她额头上的伤,听老太太屋里的姐姐们说,好大一只盅子呢,就这么砸在头上……”

    “好了好了!以后别尽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也该管束管束你身边的丫头,连老太太的行事她都敢议论了,可见更不把大夫人放在眼里,背后也不知道还说些什么呢,真真放肆!你既伤了,就好生养着吧,我外头还忙着,方才也是这丫头没头没脑地闯来叫我回来救命,笑话,我竟信了你们,老太太素来是个有道理的不说,就是有大夫人在跟前,也不会十分难为了你,何苦整天搞这些有的没的,一家子和和气气过日子能有多难?”

    劈头盖脸一番硬话说完,余天齐看也没看脸色青的主仆俩,直接抬脚就上外头书房里去了,秀杏吓得不敢抬头,等了半天不听见淑娴作,便怯怯地抬起头看她,却见她怔怔地坐在那里,两只眼睛都直了,直勾勾地看着门口,嘴唇白得吓人,浑身哆嗦着,竟像是被魇住了一样。

    “姨娘,姨娘你醒醒呀!可千万别吓唬奴婢啊,姨娘你怎么了!”

    秀杏揽着淑娴的胳膊一阵下死命的摇晃,淑娴这才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方才余天齐的严厉与绝情她不是没有见过的,当初她和他好了之后,他待君氏的态度,便是这样冷淡绝情。

    难道要她步君氏的后尘?

    不……不,绝不!

    君氏是嫡妻,有名分有地位,娘家又是厉害的,一旦失了丈夫的宠爱,尚且被她背地里摆弄致死,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偏房,若也失了宠,那大夫人想要摆弄起她来,岂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当即背心阵阵凉,心里深恨余天齐的绝情,却又不敢相信她战战兢兢服侍了十几年的男人,就这么被一个小妖精给勾走了。

    “不,不,我不能什么都没有,我不能什么都没有!”

    疯似的在屋子里一圈圈打着转,秀杏被她如中了魔障般的眼神唬得够呛,忙按着她坐下,一面劝道:“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何就什么都没有了呢,姨娘还有睿少爷。少爷是家里的长子,过几年出息了,姨娘还有享不完的福呢!再说大姑娘,也是姨娘一手拉拔大的,许的婆家又好,将来如何能忘了姨娘不成?二姑娘虽小,老太太却也是疼她的,只要许个好人家,姨娘岂不又多了个撑腰的?老爷不过是一时贪新鲜罢了,若说贴心,这个家里还有谁能比姨娘更懂得老爷的心思?不过不争这几日罢了,姨娘且好生将养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