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委尘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她现在很害怕,因为她见过这个“人”,他怎么从那《十二宫女侍寝图》里走出来了?他要真是那画里画的,那他就是……鬼王?

    惹不起,惹不起委尘心想,可是又一想,可是一看歪在自己身边的忘姝,溜不走,溜不走呀。

    这下怎么办,这可不完蛋了吗,他干嘛来找自己,还对着自己说胡话,他是认错人了还是脑子不好使?

    鬼王看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摇了摇委尘道:“大碳啊,你怎么了,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訾宸啊。你的身形变了,可我的容貌还没变啊,你不该认不出我啊。”

    被訾宸这么一摇晃,委尘更难受了,她又不敢推开他,只能先说:“我叫委尘,不是你说的什么大碳。”

    訾宸依旧不依不饶,坚决称:“不,你就是大碳!先前是我错了,咱们这回找到冥魂一起回去,我会好好治理地府的。”

    委尘现在心里全是疑问,她完全听不懂訾宸在说什么,什么大碳,什么冥魂,他做错什么了?她觉得他现在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出现在这。

    委尘现在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一样,反观訾宸见她这副表情则是更为动容,带着悔恨说道:“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不过我不会再像原来一样了,我一定做好我的职责,我们回去吧,地府不能没有你啊。”

    许多人都注意到这里了,有些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了,受邪气的影响委尘也已经十分疲惫了,一旁的忘姝昏昏沉沉的,委尘扶着她的胳膊已经麻了,可是面前这个人依旧抓着她不放。不过还好此时有人即使赶到,帮委尘解了围。

    突然感到有危险的靠近,訾宸转过身,看见叶奕之负手站在他背后,不怒自威。訾宸转过身警觉起来看着他问:“你是谁?”

    叶奕之感觉自己并没有表现的多有攻击性,缓步走到訾宸身旁,说:“对于鬼王您来说,我只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普通人,同样,她也是。”

    “不!她不是!”訾宸依旧语气坚定,不相信自己错了,继续道,“他镇守地府几万年,他伴我长大,我怎么会认错呢?”

    “那是镇守地狱的妖犬,而她是一个灵力连它一毫都不及的女孩,两者怎能混为一谈?”叶奕反问道,委尘在一旁连连点头。

    “可她明明有大碳的气息。”訾宸凝视着委尘,底气稍微弱了些。

    “你看她现在并没有与你散发出的邪气产生共鸣,反而受你邪气的影响,和其他人一样身体已经受不了了,如果这样纠缠下去,恐怕地府会多些成员了。”叶奕之面不改色地说。

    委尘心想鬼王不会这么好说话吧,杀人性命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吧,没想到下一秒訾宸反而像意识到什么大问题一样立刻收起了他扩散的邪气,很抱歉地说道:“是我刚刚太激动了,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体内的邪气。”

    委尘顿时觉得自己周围像是换了一遍空气,精神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不过她现在越发怀疑眼前这个是否真的是鬼王,性格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的啊。

    “她身上没有丝毫的邪气,您还依旧坚定的认为她就是您的故友吗?”叶奕之接着问。

    “可她的魂……”訾宸依旧在犹豫,他找了大碳许多年,这人间地广,他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性。

    叶奕之向前走近委尘,大手覆上委尘的头顶,灌入些自己的灵气,心中暗暗念诀。眼神偷偷转到远处树梢上,对上莘双的眼神后,手稍稍向上一提,将委尘的魂魄一下子全部提上来。

    委尘感觉一阵虚脱,带着忘姝一齐栽进了叶奕之的怀里,叶奕之问訾宸:“您在仔细看一看,是否有您要找的?”

    訾宸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没有。

    叶奕之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既然这样,您就请回吧。”

    訾宸承认是找错了,尴尬地笑了笑,没底气地道:“添麻烦了。”一溜烟就走了。

    这麻烦可不是一个小麻烦,对忠明堂,对委尘都是个不小的麻烦。

    人在邪气之中呆久了,灵源与魂便会受到污染,就像中毒一般,忠明堂多数人都中了邪气的毒,大半的人都卧床不起了,委尘与忘姝就是其中的两个。还好当时贺离华在,给探了探病情,开了方子才走。

    委尘在养病的时候经常梦到与地府有关的梦,和在柳存真故居那里做到的梦感觉一样,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另有原因,不过这样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訾宸说的“大碳”了,不过听“大碳”名字她真的万分不愿意自己是。

    这档子事情一出,对委尘几人的声誉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人人都在议论说委尘是披着人皮来杀人的鬼族,忘姝,老台,瓷儿和她是一伙的一定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几人新来的就没什么朋友,所有人都厌恶他们,疏远他们。

    忠明堂整整休息了半月有余,待委尘刚好没几天,就去找叶奕之了。当然,一切的决定都是三个人商量好了,并且一致同意的。

    当夜她在平时训练的时辰去找了叶奕之,这几天没有来训练,没想到叶奕之竟然还在这里,叶奕之看到她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下来,委尘眼神四处飘,始终不敢落到叶奕之身上。

    叶奕之帮了她许多忙,突然说走委尘有些说不出口,自从决定后她总是回忆起和叶奕之一起相处的日子,多有不舍。坐在对面叶奕之也不说话,就那么等着她说话。

    “我……那个堂主……我想我应该走了。”委尘坐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口。舆论的压力巨大,这样的话传来穿去不如她离开算了,远离这嘈杂之地

    叶奕之一早就料到了委尘的来意,但他真听到委尘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也竟然迟疑了半天才说:“嗯……走吧。”

    委尘见叶奕之好像也没有什么想对她多说的了,站起身来道:“多谢这几个月来叶堂主的帮助与教导,告辞。”

    委尘刚要迈开步子走,就听到叶奕之问她:“离开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委尘停下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来日方长,走一步是一步。”

    叶奕之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飞速写了几个字,推到桌子那边,说到:“如果找不到去处,你就去找他。”

    委尘拿起纸条,认真读了一遍上面的地址,眉头微微一皱问:“要去东三城找他吗?”

    “路途虽说是有些远,不过他精通阵法,你去找他不亏。”叶奕之和萧如前也是老交情了,不过萧成安隐居多年,叶奕之也不想他一身绝学白费了带进墓里。

    “好,我去。”委尘的时间宝贵,她现在需要个目标,或是提升自己,或是要去找寻真相。

    “对了,你把关鬼门之术带给他,让他完成,以防后患。”叶奕之自己不方便出去,这件事情就交给委尘来做也挺合适的。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普通的信匣,地给委尘:“在这里面,你看好。”

    委尘接过来信匣,这么艰巨的任务叶奕之交给了自己,自知得了他的信任委尘也愉快的答应了,将字条与信匣一并收好,行礼道:“我会收好的。”

    “你幼时家中只有你母亲一人做主,你也无兄弟姐妹,后又留在了不周山,平日也无人与你相争,又不多见过什么奸猾之人,但你日后遇事切记多留个心眼,别叫人给买了。”叶奕之毕竟是她师傅,知道她怀着怎样的性情,对她的担心也是不少。

    委尘明白叶奕之的担心,她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颔首道:“徒儿一定谨记。”

    叶奕之知道她虽说是答应记下了,但这种事情还是吃点亏才能长记性,他也没什么多交代的,摆了摆手叫委尘退下。

    当真的要走的时候,委尘心中腾起不舍,他救过自己一命,悉心叫她枪术,对她照顾有加,她来不及回报,只能退几步,屈膝叩了三拜才起身道:“徒儿告辞。”

    见合了门,叶奕之缓缓将身子靠到椅背上,一撇又上枝头的杏花苞,自言自语道:“路上小心。”

    委尘四人提着不多的包裹到了门口,这样的光景,即使身处花开满山的淤白,也如同黄山漫天的戈壁一样,凄凄惨惨。

    不过还好有个来“送行”的,阿澄匆匆赶过来,一把把委尘拉到墙角,三人见状赶紧上前拦着,忘姝问:“阿澄师姐,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们说吗?”

    阿澄脸色并不是很好,是还没恢复好就急匆匆赶来了,她抓着委尘的手腕问:“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等了,我问你,至夏去哪了?”

    委尘记得至夏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被阿澄问起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使劲摇头道:“她不是战死了吗?”

    “不……不!我不信!那夜,那夜她去找了你,她在哪?你说!”阿澄抓住她的衣领,怒吼道,“她一心向善,从不杀人,你是不是把她怎么样了?!”

    老台硬生生把阿澄拽开,瓷儿和忘姝拦住她把她和委尘拉开距离。

    阿澄这样平白无故冤枉自己,委尘纵然脾气再好也是有些恼了:“你在胡说什么?她何时来找过我?”

    “就是你回来的那夜,她去找的你。”阿澄挣扎着道。

    这回换委尘上前抓住阿澄,压低声音道:“你说?来杀我的人是她?”

    “杀你?”阿澄瞪大眼睛眼里还闪着泪光,模样好不可怜,“那你是不是……”

    “我可没把她怎么办,我发现她时她就逃走了。”委尘实话实说了。

    阿澄瘫坐到地上,不成样子地哭起来:“原来是这样,那我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瓷儿将她扶起来,阿澄推开她,径自往回歪歪斜斜的走去,委尘跑过去拽住她问:“你们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杀我?”

    阿澄挥开她的手,散乱的发丝随着头幽幽晃动,“我也不知道她成了什么人。”

    委尘看着她的背影,只觉着可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耸了耸肩膀,跑回其他三人那里去。

    “走吧,先回一趟家取些东西。”委尘往肩上了包袱,带着三人往家里走。

    “咱们以后去哪?”老台跟在后面问。

    “去东三城。”

    谁给杏花上的妆,敛尽世间淡雅芳。

    外头的杏花开的比淤白山庄内开得早些,又经风吹雨打,开得不如里面的娇些,不过也更是坚韧。

    到了家里,委尘和忘姝吹了哨子把糖丸和青儿唤回来,再把包袱都放进自己屋里,等晚上再整理一遍,拿出有用的打行李。

    “咱们住一晚,明早就要赶路,老台和我去街上买马,瓷儿和忘姝准备些饭食,今天的,路上的。不用太多,路上的我们也会买些回来。”委尘放下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事情吩咐好后,拿好钱袋拽着老台就出去了。

    “这么着急的吗?”老台摆脱她的手,跟上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