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化在水波潋滟的秦淮河里,来回交错的画舫,不时的搅动妖娆的烟波,在靡靡之音里,幻化出十里烟花之地。

    秦淮河一带位于城南,是南朝最繁华的中心,两岸人烟稠密,店铺、酒肆、勾栏遍布,王公士族们就住不远处的乌衣巷里。

    秦淮河分内外,外河巍峨的商船来往不断,用于航运交易,内河静谧的画舫悠行在醉倒铁汉的温柔乡。

    慕容白站在秦淮河畔,星眸看着雕龙画栋的水舫,恍惚生出几世重回之感。

    以前,每当夜晚降临,颜子矜总是带头,来这游玩嬉戏。

    他们进入青楼聆赏伶女凄美的琵琶,觥筹交错间,用玉簪敲打着节拍,不时的吟上几句情诗,挑弄着伶妓们的芳心。

    颜子矜他们,现在应该又再哪个美丽的妓女怀里吧!又或者,在那家百年的酒肆里,畅怀饮酒谈天说地。

    “这就是秦淮烟花寻柳之地吗?”韩卿黑亮的眼瞳孔,倒映这繁华壮阔的夜生活,唏嘘地感叹道。

    慕容白收起心里伤怀,转眸轻笑道:“花郎,爱哪款美女,这里应有尽有,今夜我请客。”

    耶合华白日喝了药后,体温渐退,病情开始好转,虽然还在昏睡不曾醒来,但是已无大碍。

    慕容白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趁此机会,拉着好友,体会一番台城的繁华。

    韩卿回以笑颜,细眼轻松地调侃道:“可有玉麒这样的美男子。”

    “有!这里可不止玉麒、金麒、银麒,还有铜麒,你爱那款麒麟呢?”慕容白一一列举,促狭打趣道。

    “噢,那我都要可行?”韩卿故意张开双手,做怀抱状,玩笑道。

    “那先让玉麒先给花郎服侍可好?”慕容白一把把韩卿拽入怀里,修长的指尖,挑起韩卿那张白皙的面容,含情脉脉的说道。

    韩卿纤细的腰压在他臂弯里,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脚尖在碧色衣袍里轻翘。

    “慕花魁,打算如何服侍我?”韩卿一只手主动攀上他的修长脖颈,歪头兴致颇深的问道。

    “花郎喜欢温柔些、欲拒还迎些,还是喜欢霸道主动些?”

    慕容白星眸特别认真的询问道,韩卿强忍心中笑意,歪头回答道:“我喜欢先温柔欲拒还迎些,等进入火候,喜欢猛烈火辣些,慕花魁可满足的了我?”

    这时一艘高四层的巍峨巨舫,迎面缓缓驶来,带着歌舞笙箫的靡音,从红纱里透出来。

    “花郎若是喜欢,自然不成问题,那我们便走罢!”慕容白会心一笑道。

    说罢,慕容白一手抱起韩卿的腿,脚尖轻点,竟然凌波踏向河中的巨大的画舫。

    韩卿哪里料到,这货竟然一言不合就飞船,不由地攀紧了他。

    俩人足尖点地,韩卿挣脱出他的怀抱,好奇地望向红纱飘舞的画舫里外,看着门口的护卫,问道:“怎的门口还有守卫的人?”

    韩卿对女人不是随意可将就,去妓院的次数可以用一只手数的过来,倒是第一次在画舫上过夜生活,不免有些好奇。

    “他们是船上的护卫,叫护花使者,武功很是高强,除了维护船上秩序和安全之外,还负责考试进来的客人。”

    韩卿不由更加感兴趣了,慕容白接着介绍说道:“ 这是全牧云最大画舫,名叫绿光阁,白日就停靠在岸边,夜晚才开始航行。

    进画舫仅仅有真金白银是不够的,还需要文才,才能更上一层楼。每个人都需答出护花使者的一个谜题,才能获得入舫的资格。

    当你答对问题后,他们会给你一支花,插在发间或者别在耳朵上,用来区分是主还是客。

    如果解出最难的题目,会有礼物相送,还有能有幸与四大花魁之一亲自接触。”

    慕容白显然十分的有经验,上前轻而易举地回答了守卫亮出的难迷题,接过守卫递来的白茶花,插在墨发间。

    “来这,自然是看最美的花魁了。”韩卿不甘示弱,在慕容白的促狭的目光下,上前直接要了一道最难的题目。

    “恭喜闯关成功,你获得一坛酿造百年的葡萄酒——沉花酒。”护花使者左右相看,过了一会儿,端出一金托盘,祝贺说道。

    酒坛被红喜帕盖见不着模样,韩卿向慕容白得意地挑了挑眉。

    护花使者小心翼翼地用喜秤,挑下红喜帕,那金托盘上,沉花酒的酒坛,只有手掌般大小,材质是上佳的白玉。

    但是,旁边一只小巧玲珑的敞口杯子,马上吸引了韩卿眼睛,那是出自姑臧克的夜光杯,据说在皓月下,把美酒倒入酒杯里就会光彩熠熠。

    “这月光杯是属于皇宫里东西,你们竟然敢走私!”

    韩卿捻起夜光杯,摩挲着光洁的薄如纸杯壁,看着澄澈的翠绿中夹杂几缕斑纹,翻过来看了看光洁的杯底,不起眼的纹饰,抬头犀利的质问道。

    护花使者们面色一严,呵道:“休得胡说,这是夜光杯是木宛人堂堂正正送给我老板。”

    “呵呵,是我多疑了,抱歉!” 韩卿边说边把小玉坛装的酒酿,掀开酒盖,清淡的花香混合着酒香扑鼻而来。

    接着,韩卿手腕一倾,淡金色酒液满上杯子,碧绿欲滴的杯子,在月光下立刻变得流光溢彩,仿佛盛满月华,美丽的色泽让令人挪不开眼。

    姑臧祁连玉,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小小的妓院,竟然藏龙卧虎。

    “好酒!” 入口香醇,满齿留香,韩卿道了声好,又连灌了几口。

    慕容白暗自沉思,抬头见到他灌酒,赶紧拉住他的手,阻止道:“别喝太多。”

    韩卿酒兴正浓,放下手里的酒坛,不解地瞧向他道:“怎的?”

    “这沉花酒除却年份久远,虽然味淡却是最烈的酒,我怕你还未开始玩就醉倒门口。”慕容白想起颜子矜那家伙,当初灌完这坛小酒,立刻两脚翻地的囧事,笑着说道。

    “呵呵,不过区区一小坛酒而已,我虽不是千杯不醉,但酒量确实十分不错,我保证我喝完脚不不会晃。”韩卿不等慕容白多说,竟然一口气全部喝完了。

    慕容白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谢谢!”韩卿把空了的酒坛,放回到金托盘,笑眯眯地道谢。护花使者们,递过一支怒放的紫牡丹。

    韩卿拉着慕容白,两人头上风骚地顶着一大朵花,开始逛粉红窟笼。护花使者们贴耳嘀咕了几句,一人退散而下。

    画舫里头珠帘玉翠,金银的装饰遍布,粉色薄纱,把画舫点缀的很是俗气亮眼。一股胭脂香粉的味道,扑面而来,立刻熏晕了韩卿的脑袋,他不适的转脸避了避。

    欢声浪语犹如魔爪扑面袭来,嬉笑着穿透人胸膛,隔着肋骨不断的伸手掐着、捏着、舔舐着那颗鲜活跳动的血红心魄。

    五彩斑斓的花朵,风骚地别在流客耳畔,他们像是只种猪,裹着华丽的锦衣,风骚的招摇着他们的名望与金钱。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们脚步走动,不断的凝聚在韩卿头上的紫牡丹。

    因为他破了最难的题目,花魁会亲自请人上阁,韩卿小声地问道:“我如果摘了这花,有没有关系?”

    “你若没有花,客人会误会你是画舫里的伶人,容易惹出事端。”慕容白微笑的看着,搂抱着美女的各色客人说道。

    “哎,我还真被你拐上贼船了。”韩卿望着色域的国境,横飞的罪恶欲望,寻花问柳的兴奋开始降落,耷拉下细眉说道。

    “一楼是乱了些,他们大多靠钱财进来,二楼会好些。”慕容白拉着他上了二楼,二楼的楼梯口也守着六位护花使者,他们看见两位恩客头上的花,目不斜视地让他们上去了。

    韩卿听见身后有人,推开低级的妓女,在女人的呜咽声中。指着他们背影,向护花使者吵闹着,他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能上去。

    而后,传来了打架声,叮叮当当地响了好一会儿,最后又安静了。

    韩卿薄唇忍不住轻嘲。

    当人的贪心构建在钱财基础上时,索取是更加永远无止境,企图爬上楼梯,追逐地更多。

    二楼,相对来说,安静了许多。

    装饰也与一楼不同,开始更多的以兰花、菊花、梅花、荷花等文雅的花装饰,以及书画来装点,多了些文雅。

    二楼伶妓也与一楼不同,在美丽外皮下,为了取悦更高级别的人,增加了气质,每人至少会一样乐器,能吟得几首小诗。

    这里的空间被隔成二十多个狭窄的阁子,小姐们像是良家妇女端坐其中,面前端放着各色乐器,以水晶珠链为门帘,隔开外面的世界。

    但是,恩客们不仅仅满足于听音乐,交流文化,他们匍匐在琵琶女裙下的丑陋举动,透过珠帘瞧的清清楚楚。

    韩卿与慕容白走过长廊,慢悠悠地欣赏了每个阁子里的动态春色与丑陋,一路上了三楼。

    三楼的楼梯处的秀才,不甘地理论着护花使者们的冷漠,以武力阻止他寻找自己的女神。

    韩卿与慕容白,在护花使者的开路中,一路上了三楼,秀才还在楼底,不屈的理论自己的爱情。

    三楼非常的静谧,大约有十个房间,这里的房间都是有门的,镂空的门窗上,装订着紫色的纱帘,里面的景色在朦胧中若隐若现。

    这里的伶人,是闺阁里的大家闺秀,很多人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甚至有些是罪臣的女儿,可是后面因为命运的不堪,沦落风尘里,依然坚强的活着。

    她们凄凉的故事,让每个有家世的恩客忍不住花重金消费,间或,促成一段广闻远外的情缘。

    韩卿与慕容白一路上了楼梯,看见有个恩客塞金子贿赂护花使者,递金书求见楼上花魁。

    护花使者们把那些金子,通通扔了,求而不闻很是大牌。

    最顶上的空间,中间被分成四间厢房,互相之间紧密相连,四周是雕刻精致的凭栏,可以居高望远。

    这里的伶人是亡国公主,她们拥有美丽的外表,从小被养在金笼子里,皮肤比一般人还娇嫩三分。

    韩卿听着慕容白的介绍,不禁唏嘘不已,心想:这家绿光阁,恐怕背景绝对厉害,绝对与朝廷有关系。

    慕容白却摇摇头说道:“这家绿光阁两年前,一夜之间落成闻名周遭。我们曾调查过,发现老板只是个牧云的普通人,但是势力却有渗透朝中小官员。它幕后真正的主人是谁,我们现在还没揭开面目,但可以确定他绝非普通老板性。”

    “啧啧,还有这等趣事,今夜我就揪出这幕后老板来!”韩卿不禁感兴趣地说道,浑然忘了自己还是个阶下囚。

    “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