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温和的阳光软在山峦之上,它们软绵绵地在半空中飘着,随后糊在大地上,粘稠成一滩金黄色的液体,最后慵懒地逸散开来,化作那点点金芒。

    在这归途之上一架牛车在崎岖的道路上慢吞吞地前行着,一摇一摆地连带着车身都开始摇摇晃晃。在它的身后有一孩童执枝挥舞,安静地端坐在牛尾之后,青丝被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道袍洗得发白,长剑古朴无华,腰间的玉佩躺在木板上,虽然眉眼冷酷,但是配合那稚嫩的面容却显得有些可爱,不突兀,反而讨喜。

    被日光染了几下听夜睫毛微微颤抖,随后睁开了黯淡的瞳仁。

    他醒了。

    听夜迷茫地看着天色,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懊恼的神情,随后慢悠悠地起身在身后的木门上敲了几下,“天亮了,该起床啦……起晚了没饭吃呢。”

    听夜越说越委屈,最后的声音似是带着哭腔,像是撒娇的孩童。听夜还没敲几下那门便开了,青衣少年打着哈气望了他一眼,“我欠你怎么的。你是囚犯,我是邢官。”说完少年把自己腰间的牌子弹了弹,“听声没,声音清脆的。”

    “听见了呢……可是……”

    “你这心智……”仙羽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本来域芒的活不归他的,他偏偏手贱搭了一把,要不是看他身为长生殿邢官的份上他早一脚给踹下去了,“行了行了,你去里面——你在这里先睡会,我赶牛。”

    “哦……”听夜小声道,怎么听怎么委屈。

    里面是有床的,他没进去过,说是有女眷,可是这大半月他都没见过那女子,也不知道这两人在里面做什么,大白天都不知道起床。

    听夜狠狠地挥舞了下小拳头,圆润的小脸上满是凶意,他自顾自躺下然后抽过仙羽腰边的大袍把自己盖起来睡下去。

    看着听夜的动作仙羽气得手指颤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域芒觉得他的大袍遮光性好,每次一不留神就被他拿过去睡觉,一睡睡几天,拉都拉不回来。看着域芒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仙羽愤愤地收回手指。

    跟他较什么劲啊,忽略他以前的模样看成一失智儿童算了。

    丢了那金丝镶边长袍仙羽又抽出一件蓝羽流星大氅,端正抹额、香囊、佩剑,最后又觉得头上缺了点什么摆了一尊君子冠,然后斜躺在牛背上欣然一笑。

    这里风景不错,就是可惜那最美的风景无人欣赏。

    仙羽长叹,似是在可惜什么凋零的昙花。

    在他倚在牛背上的时候那牛也变了身模样,通体漆黑,发毛顺发发亮,双目有神,四蹄魁梧有力,身上装饰无比华丽而富有内涵,长尾环绕着一团云雾,牛角尖锐,似是看上一眼都能伤到眼睛。

    仙羽满足地笑了,这才是他的牛,有品位!

    那牛点头应和,一副狗腿模样。

    仙羽饮着酒吃着大豆腿看着斗转星移,那牛时不时地吃着草,浑身上下都在表演“陶醉”的表情。在它们消遣的时候那车厢是不动的,这才是听夜最气的地方。你们这么赶路确定是想到地方吗?

    听夜有一段时间都差点以为仙羽对他有意思,而这所谓的拖延是为了保他命的手段,但下一刻听夜就恶心得不行。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得设想了。

    消遣完早餐那牛威风凛凛地迈着小碎步,昂首挺胸地原地踏步,那动静听夜都快醒了。一阵一阵的波动让刺目的阳光透过了长袍,听夜起身,“过分了呢,不给吃的还不让睡了嘛?”

    “你不是睡着了吗。”仙羽打着哈气,“青鸾宫宫主还没回来,不着急送你去,那里无聊得紧,不如在这里锻炼身体。”

    “怎么感觉你怕……”

    “怕什么?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会怕那个黄毛丫头,不过是她活得久,记得我些破事。”仙羽反驳,然后看着听夜那一脸“你个小屁孩又骗我”的表情就有点抓狂。

    如果不是这小子身体不行他一定摁着他打。

    老人家的年纪是你能怀疑的吗!老人家就不能爱美了吗!

    看着仙羽傲娇地转过身去域芒嘻嘻地笑着,然后满足地盖上长袍睡下了。

    仙羽踏着臧牛的牛角皱着脸一脸得不快,“牛牛,你说我老了吗?长皱纹了吗?难道我要跟那个老太婆一副德行了吗?不要啊~!人家还是个娃娃呢!~”仙羽抱着臧牛的牛头哭唧唧,“怎么能这样呢,我也不大啊,我还这么年轻,怎么能丑成那模样呢!”

    “……”臧牛无语地看了眼仙羽。您小,您最小了,乖宝宝,和域芒傲娇去吧。

    臧牛在路上不疾不徐地走着。域芒刚过来的时候虽然脑子出问题了但也只是失忆了,变小了而已,但是被仙羽调教得平白小了七八岁,谁幼稚?

    臧牛摇头晃脑地前进着,他很喜欢和仙羽在一起的感觉,这也是他愿意跟着他吃饭的缘故。嗯,我是喜欢他的人不是喜欢他做的饭。

    臧牛舔了舔嘴唇,真香。

    青鸾宫坐落在青鸾山上,这里每一步都有界限阻隔,这世上除了仙羽敢这么随意地走上来以外其他人都是用令牌过来的。

    仙羽没一会就失去动静了,变幻成了牧童大小在牛头上睡着了,因为他睡觉没个样子,醒来的时候总是和域芒抱成一团,比划着身高听夜总觉得自己是大哥哥,要照顾仙羽。或许那奶音不是退化,是为了哄仙羽练的吧……

    臧牛觉得他们好生幼稚,神智也都不正常得可怕,理解不了理解不了。

    越往上走臧牛越随意,因为下面的阵法是即时演算的,虽然简单但需要点时间,上面的大杀阵都是绝世灵阵,很难做出改变,所以他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

    硕大的牛头在秋风中摇晃着,晃着晃着秋叶化作冬雪,冻得臧牛身子一抖把仙羽都吓醒了。

    “哦哦~弟弟乖,不哭~”

    “唔……滚哇!”

    看着域芒自己背上的手掌仙羽顺脚跳脚,“你干嘛呢!”

    “安慰你呀!”

    “……”看着域芒那一脸真诚的样子仙羽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丢人了呢?仙羽披过大袍回到臧牛的身上,“你说你,干嘛呢,我睡得好好的!——”

    “宝宝乖,乖宝宝,睡觉觉……”

    “……”仙羽看着那根在自己背上拍来拍去的牛尾一张小脸皱成一张牛脸,“你你你!你这蠢牛智商被我拉低了?”

    “嗯,我都快回到娘胎了。”臧牛不屑地将仙羽抛出去,有毒有毒,被仙羽盯上了,这辈子完蛋了!臧牛回过神继续走着,刚才那雪滴得肯定是有意而为之的,应该是青鸾宫的奶牛知道他来了做地勾引!嗯,一定是这样的!

    臧牛媚笑地加快了速度,仙羽还没爬起的身子又摔到了域芒的怀里,他看着那一脸“小屁孩你别动”的笑容突然觉得把他调教成这模样的自己有罪!

    仙羽流下了忏悔的泪水,他是个罪人啊,他愧对列祖列宗啊!

    看着发情的臧牛仙羽把域芒揍了一顿挂在房顶,那眼神太恶毒了,他不想再看第二遍!

    不过一想起青鸾宫宫主的模样仙羽成功的把自己的仇恨给转移过去了,那老太婆可比域芒难对付多了,那眼睛,那腿,那手,那声音,啧啧,太迷人了!呸!下流,肮脏!竟然对老太婆感兴趣,仙羽你堕落了!

    在仙羽自我忏悔的时候听夜一脸的委屈,这也就是我打不过你,打过的你我肯定打你!听夜恨恨地握了握拳头,看着仙羽用小手捏自己脸的模样心里一阵畅快,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就这样!手重点!用点劲啊,使劲啊,没吃饭啊!

    听夜手舞足蹈,小脸十分地亢奋,不就久吸引了仙羽的目光。

    “……你,你真厉害!竟然能把这么厚的脸皮打出伤势!高人呐!”

    “……啊哈哈哈!小意思啦~我还能打!吼吼!哈!哈!”

    “啧!啧!啧!……”看着仙羽的动作听夜不忍看,却又忍不住看。人才,人才啊!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实在是少见啊。

    听夜看得正起劲,突然他底下的帘子掀开了,“别闹了。”清冷的声音抚平了听夜的情绪,他回味着那感觉,却什么都想不起来。还没待他回过神他就被像个皮球一样给投掷在了地上,随后那帘子后面的阴影中传来轻慢的脚步声,再看便是一袭淡白色长袍。

    那是一女子,记不住容貌,上下没有装束,那气质似是周身容不得其他生物的气息,虽然理她足有七步之遥,但是那冰冷的气息却让听夜觉得有些委屈。

    “姐,姐……”

    “我不喜欢奶童。”女子俯视着听夜,收回目光身形消逝在原地,再看却以在数里之外的半空中。

    “她……”

    “她啊,怎么了。”仙羽披着长袍看着域芒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域芒和冢夜绝对有干系,至于时间,应该在他之前。这般想了想仙羽算是同意了长生殿对域芒的猜测。

    他来自域外;至于自身携不携带气运,这还需要检验。

    臧牛跨进青鸾宫拱门,仙羽整理好衣饰带着域芒走了进去,顺便将他的情绪稳定了下。

    青鸾宫人烟稀少,如果那老太婆没骗她的话那应该只有七人,表面上则是四人。

    刚进大殿仙羽就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顺着气息望去便在王座上看到一位风姿错约的绝世美人,那,便是青鸾宫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