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堂屋里的宋菱月和费时,先是吓了一跳,连忙跟两人行礼,只是还没等她起身,身子就开始摇晃起来。

    宋菱月连忙上前搀扶住王玉娘,和王树根一起扶着王玉娘回到卧房的床榻上休息。

    “娘的身子撑的住,你跑去请医师作甚。”王玉娘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地埋怨着面前的儿子。

    “娘你自从吃了那野鸡肉之后就一病不起了,儿子也是担心啊。”王树根跪坐在王玉娘的病榻前面,拉着王玉娘的手不肯放,抬头看向一旁的宋菱月:“宋医师,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啊?不管要话多少钱,我都要治好我娘。”

    “傻孩子,娘没事儿。”王玉娘支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却被王树根一把给拉住了。

    “两位医师,辛苦你们来一趟了,我是真的没事儿,都是这个孩子大惊小怪,给你们添麻烦了。”王玉娘不住跟宋菱月还有费时两人道歉,宋菱月看在眼里,只觉得一阵心酸。

    这家徒四壁的模样,想来不是王玉娘不想看医师而是实在看不起医师啊。

    “费老,那我先替她诊治?”宋菱月在得到费时的许可之后这才将手腕搭在了王玉娘的脉搏上,凝神片刻最终却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并不是宋菱月以为的鸡瘟,而是食物中毒。

    不过由于王玉娘身体体虚,元气不足,这食物中毒让她身体亏损的厉害,若不能及时解毒救治,也是有性命危险的。

    不过还好不是鸡瘟,若是鸡瘟的话,只怕整个王家寨的人都逃不过去了。

    “结果如何?”费时站在卧房门外并没有进到内堂里去,询问时也是微微侧身,有意避开不去看堂屋里的女眷。

    “费老,是食物中毒。”宋菱月很肯定的回答。

    “真的是食物中毒,而不是……”费时意有所指,宋菱月在他逼人的视线里点了点头。

    “小女才疏学浅只是初略的判断,具体的病情还是请费老您自行诊断吧。”鸡瘟毕竟是大事儿,费时这样的老古董不去亲自把脉的话,肯定不会相信的。

    费时这会儿也不拘礼了,跨步进了卧房,低声对躺在病榻上的王玉娘道了一声‘失礼了’,然后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面掏出一条丝帕来垫在王玉娘的手腕上,隔着丝帕 诊治。

    宋菱月扫了一眼,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些老顽固,也不知道该说他们讲究还是该说他们保守。

    费时得出来的结论和宋菱月的一致,确定王玉娘母子都是因为误食东西引起了食物中毒,可能并不是那野山鸡的过错。

    “依你所见应该怎么开方?”费时已经在脑海里配好了药方,却故意扭头问宋菱月。

    宋菱月早已经是胸有成竹,莞尔一笑:“小女认为该用紫苏二钱、干姜三钱、柿蒂三钱辅以白术、甘草,取药汁煮绿豆,一日三次,便可消弭了。”

    费时眯着眼睛听宋菱月报出药方里的药材,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为何要放干姜?若是取药性的话,附子岂非比干姜更为霸道?”

    宋菱月想也不想,解释道:“干姜性辛热主脾胃,有回阳通脉的作用。小女之前诊脉时发现病人长期脾胃失和,加上气虚体弱,若是直接使用附子,恐会伤及脏腑,所以用干姜应该比用附子更合适。”

    费时边听边点头,见宋菱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忍不住刁难她:

    “可是,若用附子的话,只需要五服药便能痊愈。用你这个方子却是需要八服,虽然顾忌了患者体弱,可八服药剂远远要比五服药剂要贵上不少啊。”

    本以为宋菱月这下肯定会被自己给拦住了,只见她微微一笑:

    “可以费老的用量,这附子的用量还需要和党参相调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而党参的价格却很高昂,算下来我的八服药方也仅仅会比费老您的五服药方贵上几文钱而已。

    虽然多出来几文钱,但药效更加的温和,对肠胃的刺激也没有那么大,减少了病人服药的痛苦。”

    “果然是心细如发啊。”费时捻须而笑,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小小年纪对医药竟然了若指掌,比我这个老家伙都不差分毫。不知小友你师承何人门下?”

    是错觉吗?

    宋菱月只觉得费时在问出这句话之后,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宋菱月低头装作犹豫的模样,心里却是泛起了一阵焦躁来。

    随着她的名气原来越大,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好奇她的医术到底传承自谁。

    若是有人追查下去,发现她根本没有学过医术,会不会引起怀疑?

    在这个蒙昧的年代,任何无法解释的事情都会被惯上怪力乱神的标签。

    宋菱月可不想被人以为是被附身、夺舍,以为她是什么山精鬼怪,到时候再把她绑在柱子上……

    宋菱月打了个抖,若说从白石县的巫蛊事件里学到了什么,那便是不要小看了古人对鬼神的迷信。

    没办法,看来只能把那位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云游的古郎中当做是挡箭牌了。

    拿定了主意,宋菱月不再犹豫,朝费时浅浅一笑:“不知道费老认不认识之前在冀州府开设医馆的古郎中。”

    “你是说古一清?”费时很快报出这个名字来。

    原来古郎中名叫古一清啊!宋菱月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嫣然一笑:“是的,我幼时曾经和古郎中一起学过医术,所以……”

    “那个老古板竟然会教你医术?”费时显得很吃惊,不过片刻却又释然地笑了,“难怪了,难怪你的医术这么了得,原来师承自他啊。”

    “费老您认识古郎中吗?”宋菱月听出话里的不同寻常,试探着。

    “认识。”费时只说了两个字,语气却充满了感叹。

    “不过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他竟然还有你这么一个出色的徒弟。”

    宋菱月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该不会要穿帮了吧?

    “你是老古的徒弟,你的医术我信得过。这小小的食物中毒肯定难不倒你。”费时看向宋菱月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多了些慈爱的味道,让宋菱月受宠若惊。

    这位古郎中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这医药局的费医师这般推崇?

    宋菱月咬着唇有些懊悔是不是不该这么草率的把古郎中给推出来做了自己的便宜师父。

    “那我先去帮王大婶熬药了。”宋菱月怕再待下去费时继续询问她有关古郎中的事情,抱起药箱就跑到外边院子里去熬药了,王树根连忙跟上前去给宋菱月帮忙。

    好不容易升起了火,把药在沙煲里熬了起来,药香渐渐腾起,宋菱月望着炉火里跳动的火焰发呆。

    “宋医师还是我来吧。这里烟熏火燎的。”王树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宋菱月身边,他接过宋菱月手上的蒲扇,又递了一杯冷茶给宋菱月,挠挠头抱歉道:

    “实在不好意思,我娘病了太久,家里没有热水了。”

    “没关系。”宋菱月接过茶水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

    眼见着药罐升腾起阵阵药香,就听见不远处一妇人慌里慌张地扯着嗓子大声叫着王树根的名字——

    “树根!树根!”

    王树根放下手中的蒲扇,快步来到院子前面,瞧见疾步朝自己家奔来的是隔壁邻居吴大婶,便笑着跟吴大婶打了个招呼:“吴大婶。”

    “树根,我听说你去城里给你娘请了医师来村子里是不是?”吴大婶开门见山。

    “是啊!他们给我娘诊治过了,说是只要喝了药就能好起来了。”王树根阴霾的脸上难得见到明媚的笑容。

    吴大婶也拍拍胸口像是松了口气,随后又道:“那医师还在你家吗?还是已经走了?”

    “吴大婶要找医师吗?难道是二牛叔病了?”王树根连忙追问。

    吴大婶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搓了搓手掌,“你二牛叔不是进后山打猎吗?却在后山山道上发现了两个昏倒的书生。那两个书生都是一身的狼狈,身上的衣服还破破烂烂的,我猜八成是遇到劫匪了。你二牛叔就把那两人给背回家里了,可是到现在人也没醒。婶子想着你家刚请了医师,也许医师没走,能给那两人看看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王树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吴大婶放心,医师还没有走,我这就去问问医师,能不能去您家帮那两个书生看病。”

    王树根刚要转身去找宋菱月,宋菱月就已经站在他身后了,肩膀上还背着费时带来的那个药箱。

    “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已经听见了,我这就随这位婶子去家里看看。你娘那边有费老医师在,不会出事情的。”宋菱月拍了拍王树根的手,把蒲扇塞进王树根的手里,“小心看着炉火,当心把药熬干了。”

    交代完,宋菱月把医药箱往肩上拢了拢,侧头对吴大婶笑道:“那大婶,烦请您带路,我这就去您家看看那两个书生到底如何了。”

    吴大婶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不仅看的有些呆了,好半晌才呐呐回答:“好、好啊。”

    “二牛,我把医师给带过来了,快给那两人看看,可别真有个好歹。”吴大婶一向是个大嗓门,还没有进家门呢,就已经嚷嚷开了。

    不等王二牛出来开门,吴大婶已经一把把门推开了,请宋菱月进去。

    王二牛听到声音从侧边的厢房走出来,瞧见宋菱月憨厚的笑了笑,连忙把吴大婶扯到了一边,小声问:“你不是说带了医师过来吗?怎么带来的是个漂亮姑娘啊。”

    吴大婶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王二牛:“那个姑娘就个医师。”

    “她是医师?”王二牛吃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