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正仰着脖子望着二楼的轩窗,冷不丁的听见身侧柳良轻声道:“主子,马我牵来了。”

    祁墨被吓了一跳,倒退了一步,语带埋怨:“你怎么从那里出来了。”

    柳良回头望去,他出来的地方正是八宝楼的正门,正常人不都是应该从门里进出吗?

    柳良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祁墨脸上浮出一丝尴尬的深情来,不过他很快扯过缰绳一个翻身越上了马背上飞驰而去,追宋菱月去了。

    “主子,等我。”柳良连忙也跨上马镫,鞭子扬起抽在马屁股上,追上了祁墨。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祁墨骑的可是有名的千里马,不多会儿便追上了那辆蓝色马车。

    柳良分辨着周围的环境,“下面是个叫王家寨的地方,他们应该是去那里了吧。那辆马车上还写着外诊的字样,应该是王家寨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柳良分析着,这是他能得出来最有可能的结果了。

    “好端端的,他们跑到王家寨去做什么?”祁墨拉着马缰,马蹄不安的刨动着泥土。

    祁墨的眼神眯了起来,王家寨背后就是月牙弯,正是上次林峰告诉他冀北王建造制铁工坊的位置所在。

    那月牙弯背靠稽灵山,形成合围之势,易守难攻,唯有通过王家寨才能进到月牙弯。

    难道宋菱月他们不是去王家寨而是要去月牙弯的吗?祁墨心脏轰隆隆地剧烈跳动起来。

    难道宋菱月真的和冀北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祁墨收紧了手指,缰绳几乎快要勒进他的虎口里,他却是浑然不觉。

    “我们现在就去王家寨!追上他们!”祁墨当机立断,一夹马腹催马上前。

    这一刻,他的心是乱的。他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

    可哒哒的马蹄却是一往无前地朝前冲刺着,仿佛不会停下。

    远远的看见马车驶入了王家寨,祁墨渐渐冷静下来,吁一声喊停了马,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主子,不跟进去吗?”柳良策马来到祁墨跟前。

    “跟当然是要跟的。”祁墨眸光微动,“只不过不是这种跟法。”

    不等柳良疑问,祁墨便开口道:“之前的那些粗布衣裳你可还带了?”

    柳良扯了下肩膀上的包袱,道:“带着呢。只是,主子你?”

    “还有什么比贴身监视更能调查的透彻呢?”祁墨弯起了唇角。“我倒要看看,她宋菱月到底是不是冀北王的细作!”

    “可是皇上命令我们看守的人是冀北王不是宋姑娘啊!”柳良就差说祁墨这是本末倒置了。

    “你懂什么。”祁墨瞥了柳良一眼,“她若真的是冀北王的细作,那么只要盯紧了她,还愁不知道冀北王的动向吗?”

    柳良分外耿直的问:“那若是宋姑娘不是细作呢?那主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若不是细作,也还了她清白。”祁墨回答的倒是义正言辞。

    柳良小声嘟囔:“是想还人家清白还是舍不得人家啊……”

    祁墨狭长的眼睛威胁的眯了起来,柳良连忙噤若寒蝉,将背上的包袱递给了祁墨。

    祁墨和柳良很快在小树林里换上了一身粗布衣服,为了能显得更狼狈一些,祁墨还忍着恶心捻起地上一块湿漉漉的泥巴就要往脸上糊。

    “……”柳良刚刚要出声阻止,却已经迟了,祁墨已经将那褐色的泥巴摸了满脸,还嫌恶地皱眉,小声嘟哝:“这泥巴怎么这么臭啊!”

    柳良连忙用拳头堵住了自己的嘴才忍住没有笑出声音来,然而肩膀的抽搐却还是将柳良给出卖了。

    “你笑什么?”祁墨那张精致的脸,即便隐没在淤泥之下,一双眸子却也是熠熠生辉。

    “奴才还是不说的好。”柳良话里全是笑意。

    “说!”祁墨声调尖利。

    柳良不敢再瞒,只能忍着笑意道:“主子,你刚刚拿起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泥巴啊。”

    “不是泥巴?”祁墨摊开手看着满手黏糊糊的‘淤泥’,反问:“不是泥巴是什么?”

    柳良用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语气道:“牛粪啊!主子,你没见那‘泥巴’里面有很多碎草渣吗?那是牛……”

    没等柳良说完,祁墨已经恶心地快要吐出来了,一边干呕一边对柳良怒吼:“你这个没良心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柳良一脸的无辜:“主子,你也要给开口的时间不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您就已经……”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祁墨指着自己满脸脏污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奴才不敢。”柳良连忙恭敬的低头。

    “还不取水来给我洗脸。”祁墨气哼哼的。

    “主子。”柳良眸子闪了闪,“咱们在不进去追宋姑娘,他们只怕都已经快到月牙湾了吧?”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嫌弃他这个主子耽误了时间。

    祁墨磨牙,偏偏柳良话说的在理,他无法反驳。

    不过柳良以为他就能逃过被牛粪涂脸的下场了吗?不!不可能!

    祁墨眸子一闪,身形也跟着一闪,瞬间来到柳良身前,趁着柳良不备直接将手中剩下的那些牛粪全部都摸在了柳良的脸上。

    柳良作为暗卫,功夫自然是一流的,要是全力以赴不见得躲不过祁墨的偷袭。

    不过柳良还是选择了装作没有发现祁墨身形闪动,让祁墨偷袭得逞,然后看他像是孩子一般展露出爽朗的笑容。

    “没想到你也有被我偷袭成功的一天。”祁墨口中充满了对自己的骄傲。

    “主子的功夫又精进了。”

    “我知道你让了我。”祁墨亲昵地搂住了祁墨的肩膀,半点没有王爷的架子,“从小你的功夫就学的比我好,我都怀疑师父是不是偏心了你,教了你更多。”

    “不,爹教我和主子都是全心全力的。”柳良连忙解释,“主子您其实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料子。论天赋奴才是远远比不上您的,不过奴才练武的时间比主子你多,勤能补拙,所以才会……”

    “你不必这么紧张。”祁墨却是笑了,“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父亲是我的武术师父,你母亲又是我的乳母,我从未将你当过是奴才。”

    柳良的肩膀僵硬了一下,他侧身躲开,朝祁墨拱手行礼:“主子厚爱奴才铭记在心,只是这种话主子千万别再说了。”

    “行了行了,这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宫里。”祁墨大咧咧地照着柳良的胸口捶了一下。“好了,咱们赶紧追上去,不然就该真找不到他们了。”

    王家寨。

    “宋医师,费医师这就是我家。”王树根带着宋菱月和费时来到一栋很是破旧的茅草屋前停下了脚步。

    枯竹编程篱笆围不不大的院子,左侧是空空如也的鸡圈,右侧则是一口水井,打水用的木桶就扔在井旁边。

    竹篱笆很是稀疏看起来一点也不牢固,王树根推开了篱笆的门,局促的邀请宋菱月还有费时进来。

    穿过篱笆小门,那间岌岌可危的茅草屋在宋菱月眼前更加清晰,让宋菱月都担心这么脆弱的茅草屋到底经不经得起风吹雨打。

    “简陋了一点。”王树根耳朵根子都红了,局促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娘在里面吗?”宋菱月保持着温柔的浅笑,让王树根紧张的情绪渐渐放下。

    “我带你们去见我娘。”王树根急急地推开门,那门竟然没有锁,他进得太着急差一点被门槛给绊倒,回头朝宋菱月和费时两人笑的有些尴尬。

    宋菱月刚刚还在奇怪王树根竟然连门都不锁就直接出门了,进了堂屋之后宋菱月才明白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不过虽然堂屋里的东西看上去都很有年头也破破烂烂的,却收拾的很干净。

    只是佛龛上却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来是因为女主人病了佛龛没有人擦拭才会落上一层薄灰。

    宋菱月也好费时也好,都没有因为王树根家里的贫困而露出嫌弃的神情。

    一进到屋子里,宋菱月就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让她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一看屋子的窗户都关着,茅屋里面黑洞洞的,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样。

    宋菱月想也不想的就上前把窗户给推开了,让新鲜的空气进来,吹散空气里的霉味。

    “我娘她畏寒,家里的窗户一向都是不开的。”王树根追在宋菱月身后,就想把窗户重新关上。

    “你这个屋子空气都不流通,你娘再畏寒也要呼吸点新鲜空气啊。”宋菱月不理王树根那一套,把窗户开的大大的,一阵清风刮过屋子里的霉味顿时消散了很多。

    “是树根回来了吧?”西边的卧房里传出一道沧桑的女音,想来应该是被堂屋里的声音吵醒了。

    听到王玉娘的声音,王树根也不再跟宋菱月挣了,而是一溜小跑来到王玉娘的卧房门前,“娘,是我回来了,还带了医师回来看你。”

    “浪费钱。娘都跟你说了,娘只是吃坏了东西,多多休息就好了。”王玉娘拖着病恹恹地身子吃力的打开了卧房的门。

    “娘,医师都已经跟我来了,不管怎样你至少让他们为你诊治一下吧。”王玉娘太过虚弱,光是打开门好像就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王树根上前一把扶住了王玉娘,将她引荐给了宋菱月还有费时。

    王玉娘和王树根长得很像,她和王树根一样都因为过度消瘦而脸颊瘦削,头发乱蓬蓬的胡乱编了个发髻就那么盘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