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阿佳土司的尸身放在地上,夏初心拾起窄刀,转身朝着那群黑金卫士一路走一路杀。哪怕变成一个嗜血狂魔今天也一定要将这些人全都杀死,哪怕自己战死当场也一定要手刃这些冰冷无情的地狱佣兵。

    心中塞满仇恨,脑中除了杀没有其他想法。不断在砍杀和受伤中前进,夏初心突然有一瞬间觉得就此快意恩仇一生也就罢了,有仇的当场来报仇有怨的立马去解怨。这种失去亲人的痛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毕竟自从记事起就没有母亲没有父亲,只是外婆去世时觉得自己更加无依无靠了而已。可是自从来到这个地方,虽然被一些人厌恶却又被一些人莫名喜欢,难道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福薄之人?不配拥有人间最平凡的感情?

    双眼被鲜血遮住了光彩,血水混着汗水自面庞流下,一身衣衫褴褛不堪,夏初心一刀将一个少年模样的黑金武士从前腹穿了过去,那少年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贴近他的脸面,夏初心恨恨地问道:“乌苏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

    那少年孱弱却又坚决地说道:“小王子,小王子还有复国大业,”

    只是这一句话还未说完,便没了气息。夏初心一颗心冰凉,赫连濯,真的是你吗?或许你为了护我以自己的婚姻为代价,我领你的情,可是你却为了你的复国大业将荆古城屠尽以向乌苏表达你的忠心吗?冤有头债有主,你为什么要将刀杀向毫无牵连的荆古?

    将刀从那少年身上抽出,少年颓然倒地。夏初心只觉心口莫名的疼。一切都失控了,失控了。从自己听从二哥的话劝解怀玉和亲开始,一切都是阴谋,而自己却被未知的人当做了一枚棋子,可是棋子也有感情,你们又何必利用完就要我当做没事人一般?

    眼前逐渐开始模糊,脚步也凌乱了起来,听见夏天铎在不远处吼道:“小心,小心。”

    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迎面冲上来的一个黑金武士捅了一刀,偏偏祸不单行,暴露无疑的后背上也挨了刀子。夏初心说算了算了,我不是救世主,我不能救你们了,那就让我们一起走吧。行善的你去你的极乐世界,作恶的你下你的阿鼻地狱,我要回去了,回到我来的地方。。

    “夏初心。”夏天铎眼看着她如一只断线风筝一般垂落在地,凄厉一声响彻大殿。

    而这时,青尧与阿花同炼,五彩飞虫重新出现,不消片刻,大殿之上一片死静。阿花望见夏初心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落到她身旁,不停用翅膀蹭着她的身体。

    夏天铎亦身负重伤,却还是强忍着伤痛朝夏初心跑了过来。青尧连忙扑了过来,将短笛收起,大殿之上的花蛇四散而去。

    探了探夏初心的气息,青尧手一抖,道:“不会的不会的。夏初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二人合力将夏初心抬到了一边的榻上,夏天铎不停说着:“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青尧不去回复,正欲抬手为她施行巫术,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阵人声。夏天铎忙朝门板后蹭了过去,观察一阵,转过头道:“应该是荆南的军队,从城中打进了王殿,我们得赶紧走。”说罢,赶忙回来作势就要将夏初心背起,青尧抢先背了起来,道:“大哥,你的伤也太重了。我们快走。”

    人声渐近,几人已经没有逃跑的可能性,只能暂时躲起来。背着夏初心二人从大殿后面的帷帐中躲了进去,随着大殿门被推开,嘈杂声四起,几人不断后退,忽然,青尧背着夏初心竟然在后退中顶开了帷帐中的一扇门。二人忙回过头,才发现这是隐藏在帷帐后的一处偏室,便赶忙藏身进去,将门关上。

    关上门后才发现这偏室内还有一道推拉的重门,夏天铎忙将那扇重门也紧紧关上。再看这偏室,大约有五六十平,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地脚是一堆书画。想来这应该是阿佳土司平日静坐的地方。

    将夏初心平放在床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知晓她受了多重的伤,衣裙已经被血水浸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面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极为苍白。青尧忙从袖中取出一颗丹丸放到夏初心口中,掌中用力,便让她吞了下去。叫夏天铎将夏初心扶至坐起,青尧端坐在她对面,双手摊开运足内气,一股蓝色烟气便顺着他的手掌慢慢被推进了夏初心的胸腔内,而随着蓝色烟气的不断输送,就见青尧也有些力不从心,坐在床榻之上的人开始打颤。

    夏天铎悄声问:“青尧,你怎么了?”

    青尧不做声,强努着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烟气输入夏初心的体内,整个人精气一散,一口鲜血涌出口来。

    夏天铎忙将夏初心放倒,上来扶住青尧,青尧摆摆手,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只是,夏初心伤的太重,即使有我的精气强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的过来。”

    扶他到一边坐下,听到外面的打砸声响,心头思绪万千。

    “多谢你了。”夏天铎朝青尧说道。

    青尧浅笑,道:“有什么可谢的,若不是我娘出尔反尔,夏初心也不会受伤,阿佳姑姑更不会死。”

    夏天铎也想到了,那些巫族部众本来已经先行一步,可是却没有如期而至,能号令他们的除了青尧的娘也没有别人了。这人就是如此,为了以及私欲竟然能将大义抛到一边。如果她知道因为她的仇恨死了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一丝的悔意?

    “或许这都是他们各自的命运。你不必自责。”夏天铎只能这般安慰他了。

    青尧垂下头,叫人看不到他的面庞,可是看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实在让人不知该做如何。这个事件中,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矛盾和要守护的东西,而自己多少有些像个不相干的陪衬,若真要为自己这一身伤找个合理些的解说,那么,只有夏初心了吧,虽然这个莫名冒出的妹妹脾气古怪言行古怪,可是她却与自己一样流着夏家的血。

    三人就在这间密室中栖身了两天两夜,靠着密室中找出的一些干肉和水顽强活着。夏初心一直没有醒过来,只是脸色不像之前那般苍白。青尧休息了一夜果然恢复了往常。夏天铎吃了青尧的一颗丹丸后也好了许多。

    直到第三日,外面才没有了大动静。二人正在查看着夏初心的伤,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恸哭,接着便听见那个声音哭喊道:“阿佳,我没用啊,我没用啊。阿佳,钊哥回来了。”

    夏天铎侧耳细听,对青尧道:“是我舅舅。”

    青尧有些怀疑道:“你舅舅?会不会有诈?”

    夏天铎当下判断,道:“应该不会,本来就是我和初心去巫族求援,我舅舅南下找我们楚国的广凉王求援,算脚程应该是我舅舅回来的时候。”

    二人试探着打开门走出去,大殿之上一片狼藉,宫殿被洗劫一空,满地的尸体有些发了臭,打眼望去谁能想象到这里曾经是荆古一城的王殿,现下的景象说是阎罗地狱都不为过。

    寻着抽泣声,二人看见了大殿王座旁的苏钊,却仅有苏钊一人的身影。

    夏天铎喊了一声:“舅舅。”

    苏钊回过身,一张脸上老泪纵横,而怀中,竟然抱着阿佳土司的头颅。

    见是夏天铎,苏钊便再也控制不住,坐在地上哭嚎着问:“怎么会这样,阿佳被谁害了?该死的广凉王啊,不肯借出一兵一卒,该死的啊,该死的。阿佳,你怎么就去了,你放我一个人以后怎么活啊。”

    青尧眼眶也泛了红,这些荆南贼寇,人都已经去了竟然还将头颅砍了下来。阿佳姑姑可是那荆南土司的亲侄女啊,到底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来呢?想到阿佳姑姑是父亲惦记了一辈子的人,青尧也颇为唏嘘。母亲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瞬间蒙了尘。

    夏天铎走上前去,伏在苏钊身旁,他实在是个不善于言表的人,只是见这样一个老人捧着心中之人的头颅痛苦如此,又不得不去安慰他。

    “节哀吧。阿佳土司不会就这么白死的。”夏天铎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乌苏而起,如果不是他们野心勃勃就不会出来这么多事,而无辜的荆古城不会被屠城,阿佳土司更不会被砍头。待他们回到大楚,一定要将这一切禀明皇上,找乌苏报此血仇。

    苏钊捧着阿佳的头颅像是魔怔了一般,不停念叨着:“我也该死啊,如果不是我来招惹你,你何至招此一劫啊。如果我当年顺从自己的心意留在荆古,荆古如何会被屠城啊。阿佳,阿佳,阿佳。”

    夏天铎悲上心头,从前怎么看苏钊都不对眼,可是自从这段日子的接触发觉他竟然也没有那么招人厌恶,最起码他不像那些真正的坏人,如今见他这幅模样,实在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