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菊英靠在生产队礼堂门口的墙上绝望,伤心,流泪过后,很快曹菊英就克制了自己。

    曹菊英深知,摆在她眼前的是郝佳丽的病,以及郝佳丽家三个人马上面临着饿肚子的问题要解决才是关键,她流泪难受也是枉然,擦干泪水曹菊英立刻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下了礼堂这座山的山脚下,再绕过山脚下的几块荒芜了的没人种植的土地到了生产队的田埂上。

    曹菊英本想在生产队的水稻田里舀一碗水回去,一想水田种植晚稻的时候施过化肥喷过农药,晚稻收割后到了深秋季节天气也没下过一场大暴雨,水田里原先囤积的水都未被大雨冲洗过,曹菊英怕这些水还残留农药的毒性,于是,曹菊英多走了几步路沿着田埂去了村溪边。

    踩着溪边的砾石,曹菊英弯下身子将手中的手帕在溪水中打湿搓了几下捻在手心里,然后又舀了满满一碗流动的溪水小心翼翼地一路端着返回了生产队的礼堂。

    郝佳明正在礼堂烧旺火盆的木炭火。

    一见曹菊英回来了,郝佳明第一时间就告诉奶奶姐姐在吃了药以后身体开始出汗了,郝佳明还举起自己为郝佳丽擦汗擦得湿透了的衣袖给曹菊英看,曹菊英总算松了口气说:“出汗就好,出一身汗退了烧你姐的病就会好了。”

    郝佳明听曹菊英这么说心里也轻松了许多,郝佳明期待地看着曹菊英说:“奶奶!等姐姐病一好,我跟姐姐又可以下水田捉泥鳅了。”

    曹菊英却摇头叹气:“不行啊,明明!你看看你姐的手。”

    曹菊英从床上拿起郝佳丽的双手托起给郝佳明看,郝佳明看到姐姐手背的伤口虽然没像开始在往外滴水了,可伤口上敷的草药粉全部湿透了,这些药粉一块一块的变了颜色阡陌纵横的在郝佳丽的手背上分裂着,分裂出裂痕的地方可以看见郝佳丽手背猩红的肉,曹菊英一看到孙女这双手心疼郝佳丽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滚着。

    “明明!你姐这双手要完全好起码要半个月,半个月后你姐才能下水田捉泥鳅,前天就听你姐说你们家什么都没得吃了,这半个月你们的日子该怎么熬?奶奶家里也没什么米了,生产队的粮是每个月每个月分的,给你姐这一烧粮仓,以后整个生产队群众的分粮都得减斤两了,以后我家的粮食自己都不够,要是再给了你们一些,奶奶全家也要饿肚子了。”曹菊英轻轻放下郝佳丽的手对孙子郝佳明说。

    郝佳明面露担忧着急地问曹菊英:“奶奶!那怎么办?我怕饿,我怕头昏。”

    曹菊英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道:“奶奶也不知道,奶奶现在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等天亮了回家问问你爷爷再说。”

    郝佳明不做声了,把曹菊英刚才下去溪中舀水的时候他自己跑到礼堂外捡来的一根柴棍,此时不说话的把这根棍子在火盆里扒着木炭,也敲去大块木炭燃烧出来的碳灰,没了这些碳灰,木炭火燃烧得格外的大,格外的红。

    就是郝佳明的棍子扒来扒去这些白色的碳灰飞来飞去,飞得曹菊英,郝佳丽,还包括郝佳明自己身上,头上到处是灰尘,曹菊英拍了拍自己的头然后拿下郝佳明手上的棍子说:“明明,别敲了,好多灰,奶奶前天才洗的头。”

    郝佳明停下手中搅动的柴棍,看柴棍插入火盆里的一端烧然着,郝佳明不再用火盆的木炭灰灭柴棍的明火,郝佳明将柴棍从火盆拿出来,把有火的这一头用嘴连续吹了几口气吹灭,吹灭后郝佳明就站起身,走到离火盆远一点的地方,将柴棍还残留着的火星用脚下的鞋踩灭,随后就把灭了火的柴棍从礼堂的窗户大力扔了出去。

    曹菊英也不管郝佳明在干什么,她自己蹲在郝佳丽的身旁,她把在溪中搓洗过的手帕不停地抹着郝佳丽脸上流出来的豆大的汗珠子,也解开郝佳丽的外衣,把手帕伸进郝佳丽被汗衫遮盖下的肚皮与脊背抹着郝佳丽身上的汗水。

    抹一遍后,曹菊英将手中的手帕拧干水放在碗里舀来的溪水中搓搓,搓过也不拧完全干手帕的水,就将手帕折宽折长贴在郝佳丽的额头对郝佳明说:“明明!你姐这样出汗出下去会虚脱,不行,要给你姐多喝开水,明明!你在这守着姐姐,奶奶回家拿一壶开水来,顺便拿一套干衣服给你姐换上,你姐身上也湿透了,我走后你记得给姐姐抹汗,别给汗水凉了加重你姐的感冒,我很快就回来了。”

    郝佳明低垂头没有马上回答曹菊英。

    曹菊英站起的身子又忙蹲下问郝佳明:“怎么啦?明明!怎么不回答奶奶?”

    郝佳明一下子钻进曹菊英的怀中胆怯地说:“奶奶!我怕,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大人都说礼堂后面的山上有鬼说鬼会吃人,我要跟奶奶回去。”曹菊英笑了笑说:“傻瓜!哪有什么鬼,那是大人用来吓小孩子的。”郝佳明头摇得跟破浪鼓似的说:“不,不嘛,奶奶!明明就是怕,明明害怕呆这里。”郝佳明耍赖着。

    曹菊英想了想说:“那行,那咱们就把你姐背回家去,管明天生产队的干部怎么做,你姐的身体要紧,来!明明!你拿着电筒等下给奶奶照着路。”

    曹菊英说着拿开郝佳丽额头的手帕,然后扶郝佳丽坐起身并将郝佳丽的身子移到礼堂的墙角靠着。

    跟手,曹菊英背对着郝佳丽的身子跪在了地下。

    跪下后曹菊英叫郝佳明从她背后抓起郝佳丽的两个手腕从她肩上搭上来,也嘱咐郝佳明小心点别碰着郝佳丽手背上的伤口了。

    郝佳明照做。

    搭好郝佳丽的手臂在自己肩上,曹菊英轻轻地拉起郝佳丽的身子贴在自己的背上,又叫郝佳明在自己的背后扶着郝佳丽别让郝佳丽的身子向后倒,接着,曹菊英就把事先捡起地下生产队干部捆绑郝佳丽双脚的尼龙绳一手拿住一头,另一头吩咐郝佳明将绳子从她背后圈住郝佳丽的身子给她。

    郝佳明圈好绳子,曹菊英把绳子的两头一交叉一拉一抽紧,郝佳丽的身子就牢牢贴附在曹菊英的背上了。

    然后曹菊英再把绳子在自己的胸口打了个活结,又曲着双膝手叉在地下就着郝佳丽趴在自己背上的姿势慢慢站起身,起身后,郝佳丽就稳稳地睡在曹菊英的背上了。

    一背上了郝佳丽,曹菊英用双手各捞住郝佳丽的一只脚架在自己的腰间,并叫郝佳明把郝佳丽喝过的药碗倒掉水将空碗装进渔网袋里拿着,跟着曹菊英又灭了礼堂里群众为郝佳丽点的煤油灯,祖孙俩才向着礼堂门口走去。

    但走了不到一半未到礼堂门口。

    “等等,明明!奶奶还忘了一件事。”

    曹菊英猛然想起了礼堂的炭火盆还没灭仍旧在熊熊燃烧着,曹菊英就怕等下自己走了礼堂没人,这燃烧着的炭火盆被礼堂的老鼠一碰碰倒在地,之后肯定是会点着群众为郝佳丽铺的稻草床会立时引起火烧礼堂,曹菊英觉得这样的后果不值得。

    生产队的礼堂除了开群众大会坐人的凳子里面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曹菊英明白,倘若被这盆火引起了火灾,郝佳丽又被自己救走了,这个罪肯定是定在她的头上了,还有要是火势没延伸到礼堂后面的粮仓就灭了,曹菊英想着还不如不让礼堂起火,因为没解决实际问题她自己就已经犯了罪,曹菊英认为不划算。

    曹菊英叫郝佳明在礼堂门口等着,她自己倒回去走近火盆,然后用脚尖蹭着火盆外围的木头盒子一路往礼堂门口走一路轻踢着盒子前进。

    等到了礼堂门口,曹菊英叫郝佳明在礼堂周围捡了一些小石头丢进了火盆里。

    看着盆里的火光登时暗了下来,曹菊英又用脚尖试着推了推火盆的木头盒子,这时盒子重得在原地一动不动了,曹菊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曹菊英想就凭老鼠嘴拱地的那点力气,这个火盆是不会翻倒了。

    处理好这盆火后,曹菊英这才带着郝佳明背着郝佳丽容身于夜色就着电筒的光亮向回家的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