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点,就在“兮兮”。

    “兮兮”既是店名,也是店主的绰号。店主姓吴名珂米,是舒琬和余菲的大学同班同学。她的口头禅是形容词必后缀“兮兮”:可怜兮兮、悲兮兮、惨兮兮、饿兮兮、帅兮兮、丑兮兮……所以大家就给她取名“兮兮”。说到舒琬的大学同学,那是个个都是大朵的奇葩。他们明明学的医学,毕业后正儿八经从事本专业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剩下的各行各业都有。

    赴宴的,除了舒琬、余菲、许骁、齐同,还有丁三雅。

    丁三雅是舒琬服装工作室的负责人。她家有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她排行老三。她的大姐叫“大雅”,二姐叫“二雅”。舒琬窃以为,他们上学前应该没有取名,而是被唤做“大丫”、“二丫”、“三丫”,上学的老师比较人性,给她们书写成了“大雅”、“二雅”、“三雅”。不过舒琬没对这事跟三雅求证过。三雅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舒琬怕她的自尊心会受伤——不对,是舒琬怕自己会受伤,因为三雅从小干农活,一言不合揍起人来不是一般的疼。

    丁三雅从小就不受宠,穿着姐姐们的衣服长大。有弊必有利。这使得她对华服的执着,超乎常人的想象。她学医是遵从家里人的意见。她妈妈说,得在县医院有人,这样可以方便看病。她的成功转行,自然得益于舒琬花了二十万把她“买下”。

    这是舒琬自以为迄今为止做过的最划算的买卖。

    丁三雅不敢开车,余菲懒得开车,舒琬下了班,去接她们。先接余菲,再接丁三雅。丁三雅一上车,就挑了下眉,贼兮兮道:“你俩谁有戏?”

    “别表情这么猥琐——什么戏不戏的?”舒琬白了她一眼,说。

    “今天不是约了俩男的吗?”丁三雅换了副笑嘻嘻的表情,说。

    “那然后呢?”舒琬意识到这家伙想歪了,“你能不能别整天开脑洞?不是说了吗?是谈业务!”

    “得了吧,糊弄谁呢?兮兮那地,啥时候成谈业务的地了?那个铁公鸡,从来都不打一毛钱的折。谈业务哪次不是去小菲老爹那?你们这种啃爹妈的主,啥时候漏过一次坑爹妈的机会?”丁三雅大声嚷嚷。

    舒琬看了余菲一眼。

    “对对对,你崇高你伟大,你让你爸妈啃。你坑的是我们。”余菲心一惊,赶紧顺着话题往下接。

    “还有我们的爹妈!”舒琬接话。说完后,她莫名地觉得高兴,哈哈大笑,笑得都快止不住了。

    “你哪根神经搭牢了?好好开车,笑哪门子?”余菲嚷道。

    “她呀,一想到能坑到她老爹老妈,她就止不住得高兴。要我说,叔叔阿姨生了你这个孽女,真是家门不幸。”丁三雅嘟囔说。

    “要你管?!老话不是都说了嘛,子女是讨债鬼。”舒琬说。

    “切。人家说的是,儿子是讨债鬼。女儿是来还债的。”丁三雅反驳道。

    “女儿儿子有啥区别?你有这种想法,枉费受了那么多年的义务教育。国家白花钱教育你了。”舒琬语气中是满满的鄙夷。

    “少来!你个女权主义者,你什么时候提倡男女平等了?成天嚷嚷着‘当今社会阴盛阳衰’——我跟你说,你这样下去很恐怖。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人类早就灭绝了。”丁三雅说。

    “你们说,会不会有朝一日真的实现女人同性繁殖,男人这种物种最终会灭绝?不是有报道说吗?某地没了异性,种族为了生存,自动进化成了同性繁衍。”余菲插话。

    丁三雅无奈道:“我的好菲儿,你以后离舒琬远点。你看看你,说的啥乱七八糟的。看来咱们三个中,我是最正常的一个了。”

    “切。你如果正常的话,应该像兮兮一样,娃上幼儿园了。”舒琬鼻孔出气,说。

    丁三雅摸了摸肚子,说:“快了呀!”

    舒琬和余菲两人尖叫起来,异口同声道:“什么?你有了?谁的?”

    “我去!你看看你俩!我不就是摸了个肚子,至于吗?像我这种受过传统思想熏陶的传统优秀女性,怎么可能未婚先孕呢?”丁三雅说。

    余菲翻白眼:“那你摸哪门子的肚子?”

    “我前两天去做体检了呀,医生说,我现在的身体各方面条件都超级好,最适合受孕。我打算——”丁三雅说。

    “你打算拐个种子优良的男人,为你们丁家开枝散叶。”舒琬接话。

    “要我说,咱们俩真是知己啊。舒琬,你说咱们会不会是异卵双胞胎啊?我怎么总觉得,你跟我老心有灵犀。”丁三雅说。

    “她就是只千年老狐狸,和谁都心有灵犀。”余菲说。

    “也对。咱们被她看得透透的,她却整个像是被雾霾笼罩住的摩天大楼,怎么也看不清全貌。”丁三雅感慨。

    “雾霾?你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褒义词贬义词分得清不?雾霾可是有毒的!”舒琬抗议。

    “你就是有毒啊。谁爱上你,谁倒霉。我听说咱们班那个才子都出家了。”丁三雅唏嘘。

    “袁孔?他那么阳光健康,怎么可能?”余菲大惊之后,表示不信。

    “他是出家,不是自杀。出家是因为看破红尘。再说了,现在的和尚,不在斋戒日照样可以吃荤同房。坐那嘴巴动几下,工资还那么高。你们替他委屈个什么劲?”舒琬说。

    “阴谋论。袁孔才不会那样呢。他真是我见过的男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余菲嘟囔。

    “那我们就祝他早日得道,不用再坠入六世轮回之苦呗。”舒琬不以为然。她最看不上为个女人要死要活的男人,没出息。天下那么大,那么多靓女盘正条顺,何必单恋一枝花?

    再说了,感情的事一向是你情我愿,谁规定了投入感情必有回报?这跟欠债还钱有什么区别?感情是做慈善,是不可计回报的,不然就是欺世盗名。

    “啧啧啧,舒琬,你这女人心太狠了。爱谁也不能爱上舒琬,这绝对是自虐。”余菲说。

    “她在这大放厥词的原因,是因为没有遇见真爱。知道那俩男的就是打酱油的,我的心好累。算了,我闭眼休息了,你俩别打扰我。”丁三雅说。

    舒琬眼珠子一转,一脸贼笑,说:“你如果想找种子的话,其中一个叫齐同的,可以考虑。”

    “是吗?身高、长相、胸围,报上来听听。”丁三雅来了兴趣。

    “报什么报?一会就见真人了。反正不会让你失望就是了。”舒琬说。

    “真的假的?”丁三雅问余菲。

    余菲支吾了一下,她把吃饭地点定在兮兮,确实有私心。她是想撮合舒琬跟齐同。她的第六感觉得,这两人绝对是绝配。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但是她要是这会当着舒琬的面把这话放出来,舒琬绝对会把她扔下车,“约会”也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