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的时间,卫子岭都感慨唏嘘不已,在府中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既有童年的回忆,又有物犹在,人已非的伤悲。武青绫深知卫子岭心中所想,没有向以往一般始终缠在其身边,而是精心添置着各式物品,不断增加府中的温馨之感。待用罢晚餐,卫子岭回到自己的卧房之时,一种久别的家的感觉才渐渐袭来,其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谢谢绫妹”后,终是躺在床上,朦胧睡去。

    一觉醒来,天早已大亮,卫子岭难得睡一个好觉,整个人都觉神清气爽起来。

    卫子岭刚要起身穿衣,从外面突然进来两位侍女,进屋后便跪倒,头也不敢抬地说道:“请公子更衣!”说一个双手捧起一套华丽的紫金长袍,另一个竟站起来掀他的被子。

    “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来的?”卫子岭将被子紧紧地围在自己周围,生怕一个不留意被子就被侍女掀开似的。

    侍女想笑又不敢笑,愣证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还好武青绫闻声而来。

    “她们是韩伯伯安排来专门侍候卫大公子的!”看来武青绫对家老韩安给子岭安排侍女一事,并不怎么太高兴。

    “这个韩安,要不是平叔叔说他最善料理日常事务,非要派其来雍城帮忙打理,我定给其打发回去!”卫子岭本就不喜欢韩安,此刻更是对其无丝毫的好感了。

    “扑哧”一声,武青绫笑了,“哟,堂堂的卫大公子,怎么还怕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女呀!”原来武青绫是看到卫子岭将被子紧紧地围在身上,躲在床角这才故意出来解围的。

    两个侍女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但两张脸已经红得犹如两个熟透了地苹果了。

    “绫妹!你还取笑我!”卫子岭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武青绫对两个侍女吩咐道,接着她又对着外面拍了拍手,喊声“送进来吧!”

    很快一桌诱人的早餐便被端了进来。一眼扫过,卫子岭便发现了儿时自己最喜欢吃的肉夹馍,其刚要起身去拿,却一下子想起自己还未穿衣服。卫子岭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绫妹,你是不是先出去呀!”

    武青绫羞了他一下,背过身去,便不动了。

    “绫妹,我是让你先出去一下!”卫子岭见武青绫还在那站着,不禁催促道。

    “就不走,你爱穿不穿!”武青绫大小姐的脾气卫子岭可是没少领教了,她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意味着无论你再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卫子岭只能硬着头皮,一边用眼睛余光瞄着武青绫,防止其突然转过身来,一边胡乱得穿着刚才侍女送进来的紫金长袍。可谁知,越是紧张着急、衣服越是穿不上,不是这个扣子扣错,就是那个袖子穿反。

    片刻过后,武青绫有些着急地问道:“好了没,子岭哥哥,穿个衣服这么慢!”

    卫子岭狼狈不堪地说了声:“好,好了!”

    谁知,武青绫刚一转过身来,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

    卫子岭更加尴尬了,他双眼飞速地扫视着屋子,欲找铜镜照一照,看看自己到底哪里出差错了。正在其手忙脚乱之际,武青绫举着一面大大地铜镜放在了他面前,顿时镜中的自己便清晰地映入眼帘。

    “扑哧----”卫子岭刚刚吃到嘴里的肉夹馍喷了一铜镜,他自己也笑得直不起腰来。原来他不仅将衣服穿反了,还将扣子扣错了。

    许久过后,两人才渐渐停了下来。武青绫来到卫子岭的身边,小媳妇般亲手为卫子岭将穿反的衣服脱下,又慢慢地为其穿好。卫子岭感动地一把便将武青绫搂在怀里,温柔地轻声说道:“绫妹,你真好!”

    “才知道人家好呀!”武青绫撅起小嘴撒娇道。

    “啊……”卫子岭榆木般的笨劲又来了。还好武青绫已经深知自己的子岭哥哥榆木般的秉性了,也不跟其计较,轻轻笑了声说道:“行了,知道你想说什么,赶紧趁热吃饭吧!要不等肥羊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卫子岭还真饿了,上去抓起了一个肉夹馍塞在嘴里就大嚼起来,嚼了几口还不忘喝了两口肥羊汤。

    等两个肉夹馍消灭干净,半盆肥羊汤喝完才用袖子一抹嘴说道:“绫妹,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喜欢吃这两样东西呀?”

    “不告诉你?”武青绫故意笑着回道。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不是母亲告诉你的?”

    “哟!榆木般的智商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了!”说完武青绫不禁“咯咯”直笑起来。

    但卫子岭一想起母亲,一种莫名的伤感顿时涌上心头。

    “怎么了,子岭哥哥?”武青绫停止笑声,慢慢地移至其身旁,依偎在其肩上,温柔般问道。

    卫子岭深深地做了一个吐纳,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波动,强颜欢笑般回道:“没什么,不过我得通知那个韩安,务必在今日之内做好祭祖的相应准备,明日一早,我们就去卫家祠堂祭祖!”

    武青绫立刻将头点得如一个拨浪鼓般,并连连说道:“好好好!爹爹在临行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们早些回去,好为我们举办……”就算武青绫平日里再怎样飞扬跋扈,这“定情之礼”四字,仍是羞于说出口。

    还别说,这个韩安虽然有些趋炎附势、前倨后恭的毛病,但在处理日常事务上却非常精道熟练。不待卫子岭相询,就已经在前来问安时,将祠堂祭祖之事向其详细的汇报一遍。整个祭祖过程的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非常仔细,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即使如卫子岭这般内心中非常厌烦韩安之人,都不得不对其赞许有加了。

    第二日,卯时一过,在雍城将军府中便走出一队人马,人人缟素、哀声连连,各种三牲祭品应有尽有,浩浩荡荡地驶往座落于雍城西南方向的卫家祠堂。如此规模祭祖之盛状,不禁引来雍城百姓的驻足围观。更有对已故上将军感恩戴德之人,竟自发地加入到祭祖之队伍当中,一时间,整个雍城处处皆缟素、人人怀英雄!

    卫家的祠堂是一个并不算大的小院落,院子中有一个古老的建筑全由三尺见方的长石条垒砌而成,整个建筑呈圆形,上面顶子略尘,四周无窗户,只有北侧有一石门,石门厚重,平日里都紧紧地关闭着。自卫冉蒙冤获刑以后,这里便越发的慌乱了。

    而今,卫冉被卫王洗冤正名,又有了家老韩安的亲自料理,这里自不同于往日了。整个院子中的青石地面上一尘不染,构成古老建筑的长长三条,好像专门被人冲洗过一般,清新异常。所有破损之处都已经修补一新。而且,在院子的四周还新栽种了很多的古松,阵阵微风拂过,松涛之呜咽之声徐徐传来,让人身处其中不自觉地就会生出一种悲恸之感。与之前的荒芜破落之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唯一略显局促之处就是这祠堂有点小,因为祭祖的队伍太大了。

    在韩安的主持下,祭祖的过程很是顺利,待长长的祭文念诵完毕后,便该由卫子岭亲自向祖先告之自己即将行定亲之礼的事情。

    卫子岭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痕,虽然努力控制,但仍有些哽咽地对着祭台中央那柄,由他自己亲手立于此的父亲生前所用宽厚铁剑拜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卫子岭诚心告之,父亲的冤屈已洗,子岭……”

    “好一个卫家的不孝子孙”恰在此事,祠堂内响起了一声阴冷的声音,打断了卫子岭即将要说出的“子岭要行定情之礼”之话。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突闻此声,不禁让众人心中立即生出一股冰冷之感。

    与众人恰恰相反,卫子岭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却在内心中不自觉生出一股暖流,因为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这声音正是常常出现在其梦中的自己亲姐姐卫子佳的声音。

    “姐”卫子岭已经控制不住内心中的激动,立刻起身,四处张望寻视,期盼着姐姐的身影能够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可是,卫子岭却失望了。本就不大的祠堂之内,到处都挤满了参加祭祖之人,哪里有姐姐卫子佳的身影呀?再说,卫子佳于雪岭之上与追杀她的木英决斗之时,不是已经被突然爆发的雪崩所吞没了吗?“难道姐姐与自己一般也有奇遇,在致命雪崩中幸免于难?”卫子岭虽然这样想着,但却绝不相信这是真得。

    整个祭祖的过程就这样尴尬起来,还是韩安老道稳重,立刻出言高声道:“请少将军不要为外事干扰,立刻收敛心神,完成祭祖程式!”

    卫子岭虽然心中因刚刚的那个声音起伏不定,但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又不得不听从韩安之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对着祭台中央的宽厚铁剑道:“子岭与武家之女青绫,将行定亲之礼,特告之吾先人……”

    不待卫子岭将话说完,刚刚那个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卫子岭,你若与武家之女定亲,你便是我卫家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