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雍城城门之时已经是夜半三更了,城门早已关闭。借着明亮的月光可以看到近一丈高的城门森森然矗立在大山脚下,门上黑漆漆的铁钉密密麻麻的,犹如一排排的岗哨士兵,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擅自逾越。

    “怎么办?”武青绫皱着眉头问道。

    “爬上去!”卫子岭依然抬着头看着一丈高的城门。

    “啊,你不是卫王亲封的武安候吗?雍城不也依然是你卫家的封地吗?来到自己的封地,还得偷偷爬墙呀!”武青绫故意调侃道。

    “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那个令人恶心的卫王!”卫子岭突然脸色突变,大吼起来。

    一时间武青绫瞠目结舌,不知所已。

    卫子岭吼完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了些,他有些歉疚地对武青绫说道:“对不起,绫妹!”

    “子岭哥哥,我记住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提那个,那个谁了。”武青绫本来的一句玩笑话,突然惹得卫子岭大发脾气,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一想到卫子岭因卫王的昏庸所遭受的磨难,也就不在乎了。所以才很认真地说道,可说到一半时却突然发现“卫王”两字再也不能说了,情急之下,便用“那个谁”来代替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扑哧一声咯咯笑了起来。

    “谁在下面吵闹?”突然自城门楼上传下守城侍卫的喝问声。

    “是我,卫子岭!”卫子岭抬头大声回道。

    没想到守城侍卫听后突然大笑一声说道:“好呀,又来一个冒充少将军的,劝尔等速速离开,军爷没时间搭理你们这些混吃混喝的,否则定你个袭军之罪,立刻便将你拿了,让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卫子岭与武青绫互望一眼,都瞬间明白过来,看来在此之前,不定有多少人借着自己的名字,来雍城招摇撞骗,如今真主果真到了,却被怀疑起来。

    卫子岭不禁苦笑,以前自己都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最惨得时候还当过几天乞丐,没少在福园记吃白食,如今一朝出名,竟还有人冒充起来,真是世事变迁、无从预料呀!

    “各位兄弟,我真是卫子岭,要我怎样,你们才肯相信呢?”苦笑过后,卫子岭仍不急不恼地对门楼上的侍卫说道。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跟守城的侍卫没有关系,真要细究起来,还是自己做事不周而导致,不然派一名信使,带着武安候的令牌提前到这里通告一下,早有守城将军提前设好洗尘宴在这里等待了,还至于大半夜被人家拦在外面不让进?

    “相信?哪有堂堂少将军,当今卫王亲封的武安候承袭人,于大半夜来叫城门呀!赶紧给军爷走开,不然老子要动手了!”侍卫早已不耐烦起来。

    武青绫实在听不下去了,其没好气地大声嚷道:“喂!你们真不怕得罪了你们的少将军,到时候换作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弓箭手准备!”侍卫一声呼喝,城门箭楼上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排手持弓箭的甲士。只一瞬间的功夫,所有甲士便已经搭箭引弓,将整张弓拉地如满月一般,只待再一声令下,手一松,一支支利箭便会呼啸而来。

    卫子岭和武青绫不禁浑身一个激灵,虽然他们的修为都不低,但在如此的距离来应付眨眼便至的箭雨,还是不太容易的。何况其所面对之人,是自己封地的军士,说得简单点,那都是自己人,他们又怎能对自己人动手呢?如果对付的是敌人,只要将其所发之箭接住,而后再将其反射回去,射死或射伤箭楼上的军士,也就可以解决此刻的困境了。

    然则不能,卫子岭和武青绫还在犹豫,箭楼上的侍卫头目已经大喊出“准备”的预备口令,如若再无对策,那下一刻估计两人就会变成活生生的箭靶子。

    “各位军爷!且慢动手!我们这就离开!”危急之下,卫子岭不得不暂时妥协。

    “收!”随着侍卫头目的一声令下,弓箭手们又齐刷刷将弓箭收回,瞬间消失在箭楼之上。卫子岭拽着武青绫很是无奈地退到了离城门十丈之外的一个小山坳里。

    卫子岭十分歉疚地对武青绫说道:“绫妹,看来我们两个只有在这里将就一夜了。”说完他便低下了头,准备迎接武青绫地埋怨和指责。

    可谁知武青绫却莞尔一笑,说道:“在这里更好呀!以天为盖、地为铺,上有明月,下有花香,身边还有……”武青绫看了卫子岭一眼,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卫子岭释然一笑,轻轻地将武青绫搂在了怀里。

    时间就在两人地谈情说爱中慢慢地划过,很快便是雄鸡报晓、晨雾弥漫。雍城的城门也在卯时初刻准时打开,两人便收拾行装,从容地朝城门口走去。

    虽说两人的修为都不低,在外面过夜也是经常的事情。但总归是未能休息好,昨日两人看去还是一路游山玩水的神仙眷侣,一夜之后便成了风尘仆仆的情侣侠士。

    由于城门刚刚打开,过往的行人还有是太多,两人虽说也没有什么特别得装扮,但在众人中还是能一眼看出与本城百姓地不同。

    当两人恰恰经过城门之时,昨夜那个侍卫头目刚好换班下来,其视线扫过两人,揶揄般说道:“小子,到咱们雍城后最好是老老实实的,否则定教你有来无回,咱们雍城自上将军领封地管制以来,从来都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谁若坏了规矩,谁就要受到惩罚!”

    还未等两人说话,侍卫头目突然一改口吻,上前一步对着刚刚来到这里的一个衣着鲜亮,官威十足的人笑道:“韩家老,您怎么亲自来了,我不是说过吗,要是有少将军和大小姐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卫子岭和武青绫两人本没有注意所来之人,但听到侍卫头目竟对着来人提到自己,不禁抬眼看了过去,谁知一看之下两人竟于瞬间忍俊不禁起来。所来之人正是安平君提前派到雍城帮忙打理将军府的原安平君府家老----韩安。

    韩安对着侍卫头目淡淡一笑:“无妨,估摸着卫公子和大小姐也就在这一两之内就能赶到这里,我也是闲来无事,每日来看看,你忙你的!”

    “那小人就先告退了!”侍卫头目躬身行礼准备离开。

    韩安突然又问了一句:“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侍卫头目正要解释,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道:“韩伯伯,我们在这!”他心里似乎已经猜到说话之人的身份,于是他马上回过头去,待看到只有卫子岭和武青绫两人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时,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大小姐、卫公子,你们果然到了,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韩安边大声说着,边朝两人快步迎了过来。

    此时侍卫头目的双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般地颤抖起来,估计要不是有那么多进出城门的百姓看着他,他早已瘫做在地上了。

    当韩安引领着卫武两人从侍卫头目身边经过之时,侍卫头目连看都没敢正眼看卫武两人一眼,韩安也发觉到了侍卫头目地不正常,在往回走的路上便好奇地向两人问了一句,等武青绫将前前后后的事情经过说完之后,韩安脸色倏地一变:“这还了得,先不说大小姐受辱在野外住了一夜,这卫公子怎么说也是来到自己的地盘,还要受一个小小城门官之辱,传扬出去,咱们两家的脸面何在!”其说罢便欲转身回去,非要治那侍卫头目的罪不可。

    卫子岭虽然很讨厌韩安这种前倨后恭的做派,但念其也确实是真心为自己和绫妹着想,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极力劝止了他欲治侍卫头目之罪的行为。

    三人很快便乘坐韩安准备的马车来到了雍城将军府,下车的那一刻卫子岭双眼湿润了。一年之前,他得知父亲蒙冤获刑后,独自一人从紫阳山而归,在经过雍城之时,他真切地体会到了有家不能归的感觉。那晚他独自一人,站在被贴满封条的府门前,心中被孤独、凄凉、落寞所填满的感觉,至今仍记忆犹新。

    而今,再次站在府门之前,朱红漆的大门、吊檐的门楼、门前两个依旧威武的,由玉石雕刻的石狮子等等都是那么陌生。就连门上那块写有“上将军府”四个大字的匾额也给人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总之,如今,卫子岭眼中的雍城将军府一切都变了。

    “老韩,此匾为何还书‘上将军府’呀?”卫子岭淡淡地问道。

    韩安心中一直担心卫子岭记恨在安平君府当门客之时自己对人家的态度,打心底总是不自觉得生出几分欲讨好卫子岭的意思。所以韩安在听到卫子岭问到自己时,忙不迭地快步来至跟前,笑着解释道:“本来我已派人将此匾摘了下来,换上了新的‘武安侯府’匾额,可是第二天就被一群雍城的百姓围堵在门口指指点点,我一问才知,他们感念上将军的恩德,心里只认‘上将军府’四个字,对于卫王新封的什么‘武安侯’跟本不置一词,还威胁我说,如果不将原来的‘上将军府’匾额换上,他们就要弃城而去。”

    听到这里,卫子岭心里一股暖流上涌,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能受民众如此爱戴,父亲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高兴呢!”卫子岭在心里想道。

    “好,就依百姓们,此府永远都是‘上将军府’!”说完卫子岭便率先大步朝院内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