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以为迎接我的即将是永远的黑暗时,头顶突然传来轻快的一个女声。

    “缚玉哥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桃花?”

    我茫然地睁开眼抬起头,久不见光的眼睛因为光线的突然进入,而感到异常的不适。

    眼前一片白茫,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我眯起眼睛想看清她的脸,但眼前的白芒刺的我眼睛生疼,仿佛瞳孔失去了控制进光量的能力。

    很快,我就感到眼眶一片湿滑,紧接着我就看到白芒开始泛红,渐渐被一片红色代替。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似乎是刚才那个女生,她惊叫道:“表哥,缚玉哥哥他的眼睛!”

    随即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直直地朝我奔来。

    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俩道影子交织在红色背景中,让我觉得异常刺眼。

    男子将手抚上我的眼睛,然后急忙问道:“疼吗?”

    他的手掌覆盖在我眼上,为我将眼前的光亮挡住,重回黑暗的眼睛,让我感到舒适许多,但不知为何我厌恶这种习惯黑暗的感觉。

    明明身体畏光,心却固执地向往着光明。

    于是我伸手撇开他放在眼上的手,自顾自地闭上眼睛摸索着起身。

    而他却依旧跟上我的动作,将我牢牢搀扶住,他的双手搭在我的腰间,让我感到一阵烦躁,我想是时候了。

    我安静地任由他搀扶着前进,跨过门槛,感觉自己已经走进了房间,于是慢慢地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一间古代风格的房间,木质窗户被一层层地纱布包住,使房间内部比较昏暗。

    而窗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面很大的铜镜,眼睛虽然舒适很多,但眼前的场景仍旧比较模糊,于是我坐了一会儿,等待

    眼睛适应。

    在我入座时男子便熟练地放开了我,然后嘱咐了一声就拿着什么东西走了出去。

    眼前的景色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我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已经能够正常视物,只是双眼中似乎夹杂着血丝,使我看到的东西都带上了一片粉红。

    于是我起身走向铜镜,在走到梳妆台边时,发现台面上放着两个精致的木盒,大小莫约普通鞋盒的一半,上面雕刻着一副精美的仕女图。

    我用手抚上木盒,感受木制的细腻,但手心却传来了被排斥痛感,我不甘忽视疼痛,固执地将木盒打开。

    只见里面放着几盒精致包装的胭脂水粉,一张唇纸,突兀的是红纸上竟然放着一根生了锈的铁钉。

    我诧异地伸出想将铁钉拿起,但就在我指尖触碰到它的那刻,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我惊讶地将手收回,仔细端详手腕,却奇怪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变得白嫩细致且修长,而且比起古代描述的纤纤玉手更显修长。

    我赶紧上前一步走到铜镜面前,却发现铜镜中的自己竟然双目猩红,而且一行鲜红的血柱出现在眼睑下方。

    猩红的颜色与白皙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使我看起来异常的妖异。

    我伸出手摸向脸上的红色,粘稠的触感让我觉得非常熟悉,我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泪。

    但是我为什么会泣血呢?

    就在我打算伸手摸眼睛时,男子的声响从门外传来,他急忙道:“别用手!

    说着便赶紧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茫然地转身看向他。

    发现他正将袖子挽起,然后拿起一根帕子,在水盆中清洗,临了快步走到我身边,弯下腰仔细地观察我的眼睛。

    举起手中的帕子就要往我脸上擦拭,我蹙眉赶紧接过他手上的帕子,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面向镜子,目光发散的开始擦拭脸上的血柱。

    而在我慢慢擦拭的过程中,男子僵在空中的手久久没有放下,他木然的站我在身边良久,终于轻不可闻地叹了声气,随后放下手,走出了房间。

    我转过头望向他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只要他在场,我就觉得神思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不由自主地做出一些自己难以理解的动作。

    当他消失在我视线中后,我终于将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到自己身上,这才回神开始仔细地观察铜镜中的自己。

    镜子中出现了一个眉若远山,眼若晨星,鼻腻鹅脂,唇红齿皓的......男子!

    我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脸,的确非常精致好看,若是女子必定能倾国倾城,但这样的脸长在一个男子身上着实让人叹息。

    镜子中的脸让我感到陌生又熟悉,仿佛自己的确是长这样,但又仿佛自己不长这样。

    在我出神之际,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地敲门声,我转过头发现身着粉红的女子正站在门外,手指无意识的搅动着,而表情略带狭促。

    我道:“门没关。”

    就见她眉毛舒展开来,然后露出一个少女特有的甜美笑容,走了进来,站到我身侧。

    她问:“缚玉哥哥,你的眼睛还疼吗?”

    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无大碍。

    她松下一口气,随即抓住我的手道:“那你还能带我去看桃花吗?”

    我抬起头看向她的脸,女子特有的轮廓和气息,让我情不自禁地将手抚上她的脸。

    她被我突入起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红着脸不敢动作了,只是乖巧地接受我的触碰。

    她的娇羞和乖巧,我不由自主地想着:要是我能有一张女子的脸该有多好!

    也许是太过渴望这样的一张脸,我渐渐地加大了手劲,她轻轻呼叫一声,我才从专注中回神,匆匆放开了她的脸

    “抱歉。”

    她却娇羞地低下头,红着脸犹豫了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对我道:“表哥说,下个月的初一是个好日子,我们......”

    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再次将手抚上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粉嫩皮肤道:“我会好好待你的。”

    等她走出房门后,我惬意地眯起眼睛,心情极好地望向铜镜,然后抚摸上自己的脸,对着门外道:“王生,你可真是个狠心的人。”

    而门外果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他低着头跨进房间,神情呆滞地看着铜镜中的我,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转头离开。

    我疯狂地对着铜镜狞笑着,在心中嘲笑王生的狠心,嘲笑阿梅的蠢笨,嘲笑自己的...变态。

    一阵狂笑过后,我将自己放空了片刻,将留在心中的一些东西刮掉后,转头看向梳妆台上的木盒。

    打开盒子,将唇纸拿出,对着镜子轻轻一抿,望着镜子中的绛唇,想象出阿梅红妆的模样,应该是极好看的。

    随后我取出盒子中的针锥,在心中描画着它入骨的画面,然后将它拿到唇边一吻,心道: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

    时间过得飞快,我坐在房间中,看眼前折叠整齐的婚服,伸手摸向它,滑腻地丝制感让我心情大好。

    我起身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注视着王生的眼睛道:“你舍得吗?”

    他狭促地别开眼睛,垂下头。

    一言不发的将桌上的婚服拿起,就这样拿着婚服在原地呆站了片刻,然后回神般地走到我面前,将手上的喜服递上。

    我悠闲地看着他的动作,转过面向他的头看向别处,局外人般无视他递来的喜服。

    见状,他焦急地上前一步道:“我王生这辈子只爱你的一个人,你说我舍得不得的!?”

    我笑盈盈地转回头,接过他手中的喜服,开始慢条斯理将衣服穿上。

    我将衣服穿上,整理完毕,然后在他面前故作潇洒地转圈道:“好看吗?”

    他却皱紧眉头,仿佛对我是着装很是不满,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终究还是点来点头。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阿梅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王生听罢,焦急打开房门。

    眼前的女子一身鲜红嫁衣披身,原本柔顺的长发被整齐的簪起,头上的凤冠霞帔闪耀着,精致的妆容将她原本就少女的脸庞描绘地更加动人,朱唇鲜艳欲滴让人心动不已。

    她从门外眺望,寻找着我的身影,而我则隐在王生身后,嘲般地勾起嘴角,等待他们上演一场或悲情或喜悦的情景剧。

    王生焦急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成婚前男女是不能见面的!

    我站在他身后的黑暗中,嗤笑着他的迂腐思维,婚前见面婚后不想见,难道我和她还会有将来吗?

    阿梅听到王生的话有所犹豫,蹙眉沉思了片刻道:“表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王生张了张口,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抛给他一个严肃的表情,他无奈地转过头继续道:“我知道,盂兰节。”

    盂兰节,即中元节,俗称鬼节。

    相传在鬼节当天地狱的大门会被打开,阴间的鬼魂会放禁出来。

    有子孙、后人祭祀的鬼魂都会回家去接受香火的供养;而无主孤魂将会到处游荡,徘徊于任何人迹可至的地方找东西吃。所以在七月举行的应该是设食祭祀、诵经作法等“普施”、“施孤”布施活动,忌嫁娶。

    阿梅着急地向往屋内走来,我用王生能听到的声音道:“会来不及。”

    随即我就看到王生身体一僵,将阿梅拦在门外义正言辞道:“;六礼已归,现在中断怕是更加不好。”

    说罢,他转过身看向我,眼中满是晦涩不明的情感,我知道他内心深处地五常开始挣扎,一遍遍告诫着他不能继续下去了。

    于是我故作忧愁的表情予他,因为我知道男人最重要无非就是尊严,既然他发过誓言,又怎么舍得打破自己美好的形象呢。

    门被合上,我无声地坐到铜镜面前,不带任何表情地开始摆弄木盒中的针锥。

    今晚讲师超度孤魂野鬼的好日子,也将是我重生的好日子,只不过有生便有死。

    良久,一阵轻微地开门声响起,王生满脸忧愁地走进房内,他叹息着,更焦虑着。

    我知道这时我应该过去安慰他,告诉他错不在他,而在我。

    但是骄傲如我,无论成功与否,既然说要做,那便做到底。

    我缓慢地站起身,走到王生旁边坐下,冷声道:“你后悔吗?”

    王生听罢,快速地抬起头,他眼中带着复杂、激烈的情绪。

    但不过片刻,他眼中的情感就完全的被我的身影所覆盖,那些激烈的挣扎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生,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多情却无情的男子。

    自诩为翩翩君子温文如玉,也曾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但他的内心也不过是一块**的肉罢了。

    他执起我的手,面色坚定道:“我王生愿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要我的性命,我怎么会后悔呢!”

    我看着他顿了顿,然后难以掩饰的面露怯色道:“只是......我担心表妹她......会难以接受。”

    我扯开嘴角,对他感到失望异常,他的表白于我而言不过虚言。

    我无动无衷地将手抽出道:“难道你做决定的时候,询问过阿梅的意见?”

    王生赶紧地抬起头,面对我一言的戳破,而面露慌张。

    他局促不安地抓住我的手,赶紧道:“你知道的,无论她接受与否,我都会做的!”

    我安慰般敷衍地向他点了点头,却在内心嘲笑他的虚伪。

    原本就没有询问过阿梅的意见,既然开始决定要这么做,又何必吞吞吐吐,假装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