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再降下一层,四下里瞬间漆黑一片,有玄天门门人寻来火把燃上,赵铭希借得火把亮光喘息一口,心中暗道:华山剑法无非依照八卦而生,我已战得数个时辰,对他们几人强弱实力已有摸清,如今须得以实为虚,避五绝之强,引开他们注意,专打那四个道童及清平、不平二人的弱处。清平剑法较那不平略胜一筹,而那四个道童剑法不堪一击,可他们四人背脊倚靠着出剑,连成一体击我,倒成了我的强敌,看来我赵铭希须得想法分开他们才行。

    思及此,赵铭希挺剑上前,奈何那四个道童齐心,不管他如何攻击,俱四人互倚,或并列出剑合围,或下方站两人,其余两人脚肩相倚,依次踏在下方那人肩头,做‘品’形,显是华山五绝早有防备。

    赵铭希长叹一声,想他赵门三剑客曾通读《道藏》,数十种钻研的剑法皆因此而来,他乃堂堂三剑客之后,竟一时大意,以为华山剑阵不堪一击,破之易如反掌,将八卦运用遗忘。

    他后退一步,跳入九宫中军位置,随即想道,按八卦先后天排布,若华山剑阵走先天八卦,巽居于五宫,巽位自然该居于西南,在天、泽、火、雷、地、山、水、风中,风门巽位,而奇门中,乾宫配开门,如此类推,巽宫该配杜门。

    杜门向来主闭塞不通,属于隐藏之门,若藏于此间操控阵法,突然出剑,必攻人不备,他现在须沉着应付,仔细辨别八人中谁在此门。

    他便不相信,天际绝生阵没有漏洞,虽是八人布阵,但八人剑法优劣不一,操阵者的走势变化,较其余七人相比,必定微乎其微,如此才可保证阵法不乱,此人也必要剑法极好,才能做到隐藏后出其不意,攻人不备。

    这番心想过后,赵铭希便假意攻击迅疾,看似剑刺毫无方向,故意卖出自身精疲,已呈烦躁之势,使华山剑阵中的八人产生生擒在望,心露自满之态,另其疏忽不备。

    当赵铭希发现华山剑阵确走先天八卦无疑时,而同一时刻又发觉操阵人只在赵倚石与韦倚风之间轮换,又因清平等人乃后生小辈,剑法不济,故而此次剑阵的变幻,赵铭希数来数去,只数出十八种变化,即便是这阵法远远无法达到传言中的六十四种变化。如此岂不破绽外露?赵铭希狂喜不已。

    时下正逢又一轮十八种变化已毕,循环列阵再次上演,赵铭希也已记住了变化次序。

    这次,他不动声色以赵家绝学玄天剑法中的‘流云弄月’,专击五绝中的方倚雨、钱倚刀、钱倚鹤三人,意有与三人戏耍过招之嫌,待三人攻防之际,他突然施开‘万花开路’,一剑瞬间变做二十二剑,使得方倚雨、钱倚刀、钱倚鹤三人自顾不暇。

    这时,背后冷风忽蹿,他剑招再变,侧身一剑斩出,‘回风四剑’欺得赵倚石及韦倚风二人胸膛剑痕累累,但剑痕入肤俱留有余地,尚不至于要了二人性命,也不知是赵铭希负伤之下气力不足,还是他有意相让?

    赵铭希跟着再斩一剑,一招‘峰回路转’,蓬的一声,剑阵破裂,不管清平还是不平,亦是那犹如铜墙般无法分割的四个道童,也被击倒在地,剑气将四人撞飞了丈余。

    赵铭希纵身跃出剑阵,掷剑在地,秦朗连忙拿来一件门人递至的长袍为其披上,有门人立刻捡起落在地上的玄天剑。

    华山一行人此次溃败,也不好再做攻击,互相看了一眼过后,清平与不平拾爬起身,各扶住赵倚石及韦倚风。

    韦倚风两次失败,此刻心灰意冷,黯然垂首,叹气不止,不平瞧在眼中,道:“四师叔,来日方长,我们还有机会的!”

    韦倚风叹息道:“老了,师叔终究是老了!一个小淫贼也难胜出,若是丹阳子与玄阳子二人――”他无奈地摊开右手,道:“我们又要如何……”话未完,已剧烈咳嗽起来。

    不平伤感地拽住他的衣袖,低声接道:“四师叔,万不可泄气呀!”

    韦倚风仍长吁短叹。

    一旁的清平听在耳里,冷哼一声道:“四师叔岂可长他人志气,灭我们威风?”

    他万不能同意韦倚风所言。

    赵倚石被清平搀扶住右臂,努力站稳,亦道:“此次只因傅玉书未来,未能发挥阵法精髓,才被这小淫贼轻易破除。”遂狠目瞪着不远处的赵铭希。

    其余三绝齐声道是,一同劝解韦倚风。

    赵铭希此时面呈虚弱之态,也无力辩驳,只一阵硬笑,任人扶住双臂,不减气势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华山派伤我玄天门数人,铭希也定要与你们清算……”说着,咳了两口血,目视华山五绝道:“此次五位带伤力战,与铭希情况相差无几,此战不算公平,皆乃我们双方负气所致,你们华山要找丹阳子与玄阳子,铭希也有此打算。待养伤罢了,哪一方先一步擒住丹阳子与玄阳子,哪一方便算胜出,到时一并解决玄天门与华山的恩怨,如何比法,依胜者而言。今日,铭希便放过你们,你们莫要以为我赵铭希好欺负……”

    清平道:“须得先将绍青师妹放归我们,否则没得可谈!”

    赵铭希忽而面露讥笑,扬高眉头,故作戏虐道:“她便是我赵铭希抢来的又如何?”

    清平气极,怒然指着赵铭希,道:“你――”却已气结,不知该以何应对。

    其余华山诸人见赵铭希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纷纷愤慨指责。

    赵铭希朗声笑道:“她如今已为我赵铭希的夫人,好事已成,你们就莫要再白费心机了……”言罢,哈哈大笑起来。

    一瞬间,场面又轰然而乱,清平面露伤绝气愤之色,被诸位同门簇拥当中,一番叫嚣,他方才仅是轻伤,自然不肯罢休,而华山五绝俱呼天抢地,自觉有负天倚剑,连呼无颜见人。

    不平却连连摇首,朝‘风雨刀鹤石’五绝道:“五位师叔,当日傅师弟与大师兄前往岐王府,傅师弟回到华山后曾与上官姑娘提起一事,不平记得上官姑娘屡屡言道,那赵铭希对绍青姐姐并不似他说的那般。那日他与绍青姐姐比剑,情愿自伤一剑,也未敢动绍青姐姐分毫,后来便是哀求绍青姐姐,目光中带有悲凉,他对绍青姐姐定是怀有一定情意。不平这几日思来想去,适才想通一切――”语气一顿,环视五绝。

    赵倚石率先耐不住性子,急道:“有何隐情,快快道来吧!”

    不平这才道:“想来定是这赵铭希欲带绍青姐姐医治,师叔们也知,赵门素有玄天心经,不但可续接断裂的经脉,也可使失去武功的人功力恢复,内功大增。”

    赵倚石闻言捻须,与韦倚风等四人回视,四人相继点头。

    不平抬眼,见赵倚石与韦倚风走在一处窃窃私语,二人不时回头瞧向清平那个方向,不平心中一慌,暗道:“莫不是大师兄营救绍青姐姐的私心,被师叔们看穿了?”

    他只觉愈发不妙,连忙上前拉住清平低语了一番。

    清平无法,只得喝住叫骂的华山同门,当先率众离开,华山五绝也由弟子搀扶,一摇一摆向黑暗中进发,不平最后望了赵铭希一眼,再无多言,转身离去。

    赵铭希自然不知不平眼神所指用意,因为他伤势已重,已由秦朗扶着坐倒在地。

    不由分说,秦朗在他旁侧坐下,道:“贤弟,你伤势太重,待我为你疗伤,再行赶路。”

    赵铭希同意,待伤势略有好转,秦朗输功坐起,赵铭希回目环顾四周,发觉少了衣鸿影,不由一跃而起,叫道:“那个衣鸿影,她如何不见?”门人俱是摇头,称并不曾注意。

    秦朗被一言惊醒,四下扫视,也觉奇怪,一面摇首,一面道:“她定是在你破阵之时,借机离开了。”

    赵铭希大叹一声,引得秦朗十分好奇。

    秦朗目注了他半刻,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问道:“你急她行踪,莫不是与她同行,另有目的?”

    赵铭希面呈窘迫,支吾着避开秦朗目光,走开两步,半响后道:“还不是为了天门剑嘛!”

    秦朗诧异着追上他,道:“她一介女子,哪来的天门剑?你这不是胡说?”

    赵铭希掏出雕翎扇,一边摇扇,一边凑近秦朗跟前,道:“她没有,柳枫那里不是有么?”

    秦朗随即恍然,略有开窍道:“你是说?”

    赵铭希转身背视秦朗,狡狯地笑道:“她与青世妹感情甚笃,就算不为了她自己去寻她们旧日的阁主,也会去探柳枫的。”说至此处,心下也有些黯然,握扇极不自然,略带伤感地道:“拿回天门剑,势必要与柳枫冲突,我和青世妹有言在先,铭希也不想将事情做绝,令她难过。若是不做此事,我大哥那里……不好交代!”

    这几日,门下弟子早已将衣鸿影的身世来由,查的一清二楚,是以他才有此言。

    秦朗拍了拍他的肩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本为子君而离开玉柳庄,拜别师父,不想故人远去,倒与贤弟成了知交。”说着,呵呵一笑,望着赵铭希喟道:“几月以来,江湖上是是非非,仇杀屡见不鲜,子君如此,你亦如此。我记得第一次见贤弟的时候,贤弟便为情所扰,与你兄长争吵……”

    赵铭希顿时低首道:“我也不想与家兄争执,但不知为何,在青妹妹与家兄之间,我们总是意见不一,无法谈拢!”说罢,不由苦笑了一声。

    秦朗在他右肩一拍,促狭道:“这可不像是方才那个对华山凛然扯谎,吓傻清平的赵贤弟啊?”

    赵铭希笑了一笑,却没说话,因为他转念又开始琢磨起了衣鸿影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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