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红日,旷野寂静,突闻一股烈风阵阵,随着赵铭希踏棺落地,瞬即烟尘四散,在赵铭希脚下荡开,一瞬间便教黑色棺木覆上尘沙。

    长风起,吹开赵铭希的白衣。

    白衣蓬蓬,显是风势疾来所致。

    赵铭希喝声方一落下,清平、不平与华山五绝‘风雨刀鹤石’纷至沓来,华山‘倚’字辈道士齐涌,身后跟来数十个弟子,只是眨眼工夫,便在赵铭希面前悍然而立,各个掣剑瞪目,道袍随风而展,其中夹些个俗家弟子,亦是激奋昂扬。

    清平立在最前方,应是此行首当其中的人物,他一掌合什,另一手握剑伫立,冷眼瞪视赵铭希,道:“小淫贼,前账后账一起清算!今日若不交出绍青师妹,便教你困死阵中!”说罢,转目朝身后师叔辈喊道:“五位师叔,天玑绝生阵!”

    赵铭希立在棺上,哈哈笑道:“人未到齐,天倚剑与上官倚明俱不在此地,铭希便看你等如何摆阵!”

    ‘风雨刀鹤石’中的石,本家姓赵,故而又名赵倚石,赵倚石人高马大,天庭饱满,鼻耸颊阔,耳厚眉长,臂力腿足皆长常人,宛如巨人,可谓天赋异禀。

    世人皆知这赵倚石出生成武,与前人伯乐为同乡,但他乃戎马出身,曾领兵作战,遇到天荒大劫,因跟随的将领下令杀人而食进行行军,他不堪忍受,从此认识到战争的残酷,对世人嗜杀大失所望,随即归隐华山掌派,立誓修道,以图洗清自身罪孽。

    但乱世的战争并未因赵倚石的出世修道而终止,更波及华山卷入纷争。

    时值乱世,无论是华山,亦或是李玄卉的玉华山道派,都在出世入世、忧民忧天下中徘徊。

    武林中人,俱知华山、玉华山乃道派,皆因这两派常在江湖走动,世人熟知。

    除过玉华山与华山之外,亦另有三家不在其中,三家皆乃道家隐士,其道派学说足有问鼎天下之势,颇受世人推崇。

    其一有真曜先生谭紫霄,世人谣传他面须白发,已有百龄不止,更道他年已一百二十多岁,但乃得道隐士,迄今仍精神烁烁。

    谭紫霄乃金陵人士,幼为道士,六经诸子、秘典灵籍无所不通。曾于玉笥山遇异人授以魁罡斗极观灯飞符之术,上清天心正法,也即是道派天心正法先师,他的天心正法名倾江南,曾经闽王王昶与南唐烈祖亦曾以师礼重之,对其授‘金门羽客正一先生’、‘洞玄天师’与‘真曜先生’等号。

    真曜先生居庐山栖隐洞,乃是乱世道派隐士之一。

    其二为紫霄真人谭峭,这谭峭本老庄思想,认为世间万事万物皆源于虚,“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最后‘归于虚。他的思想与真曜先生谭紫霄意旨颇为相似。但真曜先生谭紫霄在庐山栖隐洞聚徒讲学《庄》《列》,这谭峭却好酒如命,常流连酒家,平生喜爱清闲自由,做散人一名,行迹不定,故有‘醉仙’之称。

    醉仙谭峭曾被南唐主赐以紫霄真人之号,因与真曜先生谭紫霄本名相近,而谭峭又遍历天下,游走各处,待他每走一处,散发钱物,不明情由之辈皆当他与谭紫霄乃一人,实则不然。

    传言醉仙谭峭九十高龄,满头白发,亦是浑身散发仙风道骨。少时便游历终南山、华山、王屋山、恒山、泰山、嵩山等地,而后师事嵩山道士十余年,得辟谷养气之术,又传这醉仙在南岳衡山修炼,也有人道他隐居了青城山,正在著《化书》,欲图问鼎天下,但俱是传谣,究竟人在何处,却无人得知。

    江湖人士只道这前辈高人行踪飘忽,胸中满腹乾坤,炼丹有成,如今可入水不濡,入火不灼,说的神乎其神。

    第三个道家先圣便是陈抟老祖陈希夷。陈希夷自号扶摇子,乃亳州人,精研《周易》,著有《无极图》、《先天图》。

    发石室之丹书莫忘吾道,剖神仙之古秘广兴希夷。即是麻衣传相法于陈抟老祖陈希夷。传陈抟老祖少年举进士不第,后有出尘之志,著有此诗:

    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

    紫绶纵荣怎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

    愁看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

    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

    这陈希夷在武当山隐居二十余年,服气辟谷,半年前移居了华山,与现下华山派同居一处,不过陈希夷做了道家隐士,传言他在华山,却不知栖在哪处山峰。

    故而清平等华山弟子长居山上,却不得一面。

    不管如何,近半年来,登华山,慕名拜访,寻其踪迹者,却是甚多,其中不乏一些将相门第,莫不为图一己之势而去,希夷先生却是寻之不着。

    江湖盛传陈希夷年岁不定,有道其人在中年,也有道其年逾花甲,归根究底,却无人说出实际年岁,也是一桩奇事。

    谭紫霄、谭峭、陈希夷,三人俱乃道家当世先师,遥已有出尘之态,却收徒、游历、著书流传后世,总也不免忧心天下,奔走乱世。

    凡此种种,乱世之中,奸佞当道,群雄为争己势,以致战争不断,死伤遍布,趋之,三位先圣免不了,李玄卉免不了,华山七剑更免不了,更因此牵连在内,遥成了柳枫的杀父真凶。何况一个区区的赵倚石呢?他即使人已入道,常年的清修却没有化掉他身上的戾气。

    也许这皆赖于华山派乃江湖门派,免不得江湖嗜杀,无法彻底洗去赵倚石的杀性。

    他的怒气依然盛如当初,一触即发,故而赵铭希稍一挑衅,其余华山弟子尚未答话,他已越众而出,持剑冲开数步,顿时间,踏的沙尘四起,如在脚下飞蹿。

    赵倚石面朝赵铭希冷喝:“休得猖狂!”剑势一引,跳开一大步,当先立于坎位,‘风雨刀鹤石’余下四人按序就班,依八卦位分列开来,清平、不平二人一一跳入乾、坤二位。

    天玑绝生阵需要八人,即是八人分站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先让出艮位居于中位使对手进入,待对手入阵,其余七人脚步错开,与居中那人呼应,变居中位为艮位,八卦阵应时而生,八位瞬间闭合,将对手留于居中,进行围击。

    但是清平及不平师兄弟,加之华山五绝,仅有七人,故而赵铭希自是自信在怀,见他们列阵,也不放在心上,自觉少时便可破阵,自行打发一行人便是。因而面对秦朗的担忧与企图助阵,他挥手止住,将雕翎扇掖在腰间,身子一纵,冲驰上前。

    清平见此诡笑一声,默不吱声,与不平对视一眼,照旧留出艮位于赵铭希,待赵铭希身子一滑,闯入天玑绝生阵的刹那,旁边突然闪出四名华山小道童,以背脊相倚之势围一小圈,仗剑在手,一同合力守住艮位,看准时机,随时变剑出招,弥补了第八个漏缺。

    如此列阵后,原本七人阵法的不足,便生生成了铜墙铁壁,将赵铭希周身罩的密不透风。

    阵法起,犹当年华山八绝再世,一时困得赵铭希连连出剑迎击,毫无喘息之机,片刻也不敢懈怠。

    剑阵流动,八人长剑有如长河贯日,剑芒通达四周,汇聚出手犹如长蛇卷击;分位刺杀,同时出手,连环夺命。

    华山剑法在此阵中,缺失互补,发挥淋漓,极尽精髓。

    如此一来,八个方位遥相呼应,八人互相变位,出剑不一,瞬间便绕的赵铭希辨位吃力,赵铭希心中一沉,危机压迫感顿时上涌。

    但凡入此阵者,只觉四周皆是人影剑光交错,赵铭希自不例外,此时他只感这阵法鬼忽莫测,不断衍变,一瞬间便变了八次。

    他心下大骇,谣传华山‘天玑绝生阵’变化足有六十四种之多,变阵时辰方位皆是飘忽不定,全赖八人心心相印,纵横合击,默契响应,出剑方位瞬息万变,乱人心智。在对手往来纵跃中,八人只要随时卖出一个出口,亦可突变为死门,着实防不胜防。不懂八门变化者,如若欲图逐个攻破,不得其门而出,必要心神耗尽,困死阵中。

    赵铭希也试过如此闯阵,眨眼已是累的筋疲力尽,而他原本负伤在身,不可长时间耗力,但一旦闯入阵中,哪有片刻歇息?这便犹如一个车轮战一般将他耗住,迫人降服,无法挣脱,唯有时刻提起精神,不断用力拼击。

    秦朗与衣鸿影立在旁侧等待,直至暮色西沉,只见赵铭希身上伤痕愈来愈多。

    秦朗先前见赵铭希胜算在握,何曾料到华山留有后招?

    他观望已久,在旁看的明白,那四个生面道童,虽为华山派寻常弟子,但显然精挑细选,经五绝精心培养的时日不止一朝一夕,对八卦方位运用的熟练程度也是非凡。

    清平与不平两人,平日本就是华山掌教首席弟子,自是得到上官倚明真传,融合阵法,倒也配合天衣无缝。虽然他们几人剑法略有不足,但那‘风雨刀鹤石’五人总会及时补救,一时半刻,也使得赵铭希无法攻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