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钱还是要脸?”

    赵林一怔,陈亦卿的问题问出,他马上就要脱口而出“要脸!”,倒不是他故意装清高的,他们赵家本来就不缺钱,何况又刚刚跟王滔斗了一起子闲气,他赵大员外自然要面子。

    但是赵林看着陈亦卿气定神闲的样子却又想到,他的这个合伙人生意上商誉极好,做生意没的说,跟他合作不仅赚钱而且有趣,他们的生意已经不单单是宝月阁上的合作,酒楼、粮食、运输上亦多有往来。

    可是他不论何时看陈亦卿,他都是一副淡定超然的样子,倒显得自己这个兄长毛毛糙糙的,没有点大家风范。论财力和人脉赵林自然不输,在言谈上他也不想吃亏,所以再跟陈亦卿说话,他总防着陈亦卿给他下套子,让他丢脸。

    于是这回赵林长了个心眼,眼珠子一转反问陈亦卿:“不知贤弟对于要钱还是要脸的问题,怎么选择?”

    连唐锦仁也没想到面前一身白色公子服,看起来超尘脱俗的陈亦卿会边优雅地饮着茶,边答赵林:“我当然要钱!”

    “那……那脸呢?不要了?”赵林有点瞠目结舌。

    陈亦卿微微一笑:“赵兄、唐叔,您二位试想,你们要是没有钱了,在这浔阳城,谁还会给你们脸?”

    原本以为陈亦卿又有什么新的玩笑说话,但是听他这么答,就知道他是在说正经事,赵林也不禁正襟危坐。唐锦仁作为长者,更是看着面前两个子侄辈的年轻人不多言,只是饮茶和倾听。

    “呵呵,”陈亦卿笑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向正在思考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二位久在浔阳经商,有钱的日子过得久了,怕是不知道穷人生活的不易。

    只是我不同,我从身无分文到今日并没有几年,过往生活的艰辛不敢忘怀,所以有机会当然是顾着银子了。没钱的时候再自尊自强也没有人给我面子,生意起步的时候,如赵孬蛋之流都敢找我的麻烦。

    现在有了银子,那王滔再是一方豪强,怕是他要来硬的我也不怕他。如今不争只是不想在这无谓人身上浪费力气罢了。”

    唐锦仁虽然不说话,但是听着陈亦卿的言辞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赵林也深以为然,他自然再清楚不过,一开始陈亦卿想跟他合作的时候,他并不把此人放在眼里,并不屑于跟他合作。甚至看他明月楼生意甚好,差点听信宵小之言毁了自己英明,去靠抄袭的卑鄙手段去抢陈亦卿生意。可是如今不过一两年的时间,陈亦卿究竟现在财力如何,纵是他也不甚清楚。

    要说从前的陈亦卿在赵林面前如同白纸一张,那么以他的发展速度和头脑,现在的他就是一池深水,没人敢轻易试深浅。陈亦卿说的不无道理,王滔这样的城中士绅,既然看上了娉婷,能没私底下打听过陈亦卿么?如今也不过是打杂了些桌椅板凳,起了点冲突,可见王滔也有所顾忌。

    不管陈亦卿现在做什么生意,只要不是杀人越货之类不干不净的事情,恐怕唐锦仁都会想掺和一份,赵林听陈亦卿这么说,便知道他有意往生意上说,唐锦仁又不吭声,便直接出声问了:“如今浔阳的丝绸、酒楼、粮食、演艺这些方面的生意我们都做的不少了。但是边境不安宁,浔阳又被征去了不少士兵,正是人心惶惶。我们的生意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虽然还是盈利的。我也有意寻些旁的门路, 但是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见赵林问到了点上,陈亦卿微笑道:“你们知道我是稳重求稳,做生意不爱冒险的,若是不嫌利钱低,倒可以预你们一份。”

    “你说,你说,我一定跟。”

    “有你在,我们放心的很!”

    陈亦卿给自己的定位确实是稳妥的,他做生意对下人宽厚甚是得人心,且不在乎大小,凡事有利可图的都能放在眼里,因此积少成多确实很客观。

    但在旁人的眼里,他却是出其不意的。从最开始的河西味道,他那在浔阳前所未见的豆腐汤和油饼,再到开了宝阁衣柜搞拍卖衣服,再到明月楼,哪一项都是新得不能再新的想法。

    新,也等同于一项冒险。

    但他一路走来无往而不利的迅速发展,不得不让他的两个老伙计异常信任。他们也不相信,陈亦卿这趟回来只是单单安葬个王启顺,他是表现的非常伤心,但是商人还是要做生意的,他不能沉湎,他们也不会允许他沉湎。

    陈亦卿见他们对自己表示支持,便继续说出了想法:“我准备开马场。”

    “马场?”

    “马场!”

    唐锦仁和赵林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养马是有利可图的事情。在他们所处的这个冷兵器时代,马是很重要的生产力,不仅可以供给日常的运输和出行,还因为马是重要的战争工具,所以异常走俏。但是他们都不敢轻易尝试,因为自己从未做过这个行当。

    “对!”陈亦卿点点头道:“你们也知道,马是极重要的战略物资。如今边疆形式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到大战爆发的时候。”

    陈亦卿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如果真如历史一样,那么东楚和北齐还要打近十年的仗才会没落,眼前大战确实不会一触即发,但是小规模的摩擦是不会停的。

    而在郭雨晴的记忆里,北齐铁骑真的来临的时候,东楚任何抵抗力都没有,节节溃败,几乎是无法抵抗的不堪一击,被北人踏在马蹄下如同是破碎的树叶一般迅速的亡了国。

    那么这十年间战马是必须的,就算最后战败了,朝廷依然需要大量的战马。

    就算是真如他现在期待的那样,豫王在夺嫡中闪亮胜出,pk掉他的一众兄弟,且可以从善如流好好治理国家,限制外戚和宦官的权利,实现东楚东兴,改变楚国的命运,那他也需要一支强劲的军队支持,这些军备在豫王那里自然也是受欢迎的。

    所以陈亦卿通豫王说此行浔阳,要在浔阳开马场时,豫王欣然赐他令牌,以便他在地方行事。

    当然唐锦仁和赵林听陈亦卿说现在还不到大战爆发的时候,只当他是在京城消息灵通,知道北边的情况,并不清楚他还有这么多考量,但是马场中间有多少利润他们是清楚的。

    陈亦卿当初去京城救朱玉轩的时候在他们看来这一趟是凶多吉少,却想不到他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又在京城开了店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赵林早已经眼红的不行,想再跟陈亦卿谋些财路了。

    “你为何不在京城那边开马场?你如今不是重点都在京城么?”见陈亦卿要回来开马场,赵林也很是兴奋,但是又摩拳擦掌的想把生意做到京城去,这样一来便不是吃他老子的老本了,那是自己出去开疆拓土。

    唐锦仁听唐冠北从京城回来时候提起过,陈亦卿似乎是跟豫王有来往,还在豫王家养了几天病,虽然此事他未曾跟赵林提起,也不想跟赵林提起,但是他内心也跟赵林有同样的疑问,如今陈亦卿的生意肯定是要慢慢往京城挪了,怎么又回来了?

    陈亦卿说道:“别听外面的人那么说,我可从未想过把生意全挪到京城去。一则,京城那边地贵,真开马场的话占地面积不少,我们还是要尽可能的压低成本。二则,我是在浔阳起步的,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将来真的生活安定下来,没准我就到北径山上找个地自己种种,过过田园生活了。”

    听他这么说唐锦仁和赵林都微微一笑,刚才还说要钱的人,此刻说起未来的事情,太遥远。不过,氛围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陈亦卿正色继续说:“三则,北疆战事吃紧,京城在浔阳的北边啊!朝廷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将齐人挡在京城以北,那么地处南边的浔阳当然要更安全些。”

    听到此,唐锦仁和赵林频频点头。

    赵林自然是对这生意感兴趣的,唐锦仁一向是陈亦卿做什么他就跟什么,这次马场的主意一处出,唐锦仁已经下定了七八分的决心要参股,但是生意人还是要先把顾虑说开的:“只是我们都没有做过马场的生意,不知,这中间……”

    陈亦卿早前也有过这样的顾虑,但是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功夫,面对唐锦仁的疑问,他点头答道:“唐叔,要是我们三个自己去放马,怕是马儿都饿死了。但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儿,咱们三个不会,自然可以雇那些善于牧马的人。更何况,或许你们不知道,我在京城已经开了两三个牧场了,只不过在那边养的是牛羊和鸡鸭。

    程祥现在已经在浔阳城郊寻地和人了,基本上我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些细节问题。其实银子我也有,只是不想把所有的钱都投到这一件事情上,而且接下来我去了京城,这里的事情还仰仗二位,所以便想跟二位分享这马场的生意。”

    唐锦仁和赵林这才想到,平日里跟陈亦卿形影不离的程祥现在并不在家,原来陈亦卿已经开始行动了。这才不过距王启顺下葬十日的时间,而昨夜他们还在衙门跟王滔打官司。他们又一次被陈亦卿的行动力和动作之快折服。

    而陪在陈亦卿身边的虎子,刚刚伸个懒腰,又换了个睡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