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府府衙座落在城中心的微水湖畔,面对着小湖泊,门前是一处阔落的大广场,此时却是火光通明,四周布满了火盆火把,把诺大的广场照得几如白昼。上百个披甲戴盔的士兵耸立在衙门前的广场上,另外还有数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不停地在周围巡逻着,看这阵仗还真如大敌来临般。

    有着张正秋引路,叶冲一行倒是很顺利到了衙门门口,不过,守卫大门的校尉却是很严谨,不放过不通报,就是不给进门,一点通融的余地也没有。张正秋只能苦笑着望着叶冲,这已超出了他的官职和脸面范围了,他也没办法。而且这叶冲披的是厢军指挥使的服饰,守门的校尉根本就不用给脸给他们,尽管他们自称是汴京来的特使。

    叶冲无奈,只能掏出那令牌了,那守门的校尉总算也是一个识货的人,接了令牌,立即返身进了府衙门内,小跑着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一行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为首的却是身穿紫色官袍,头带官帽的中年官员,看官服应该是东平府知府程万里了。他的后侧却是一个披戴全副盔甲的中年武将,身材高大,走路虎虎生风,有点威风凛凛的模样。后面六七人有两个文官,四个武将,阵容倒是极为齐整。

    远远的张正秋便讨好地向叶冲小声地介绍着:“这位大人,那就是本府的程知府程大人,他旁边的便是闻达闻将军……”那程万里还未到门口,声音已经传了出来:“不知将军驾到,程某有失远迎,不知童相可有何吩咐……”瞧他那急迫样子,显然是受东平目前形势所逼。

    程万里领着一干人匆匆赶了出来,这个令牌可是童相军中大将专用,他自然不敢怠慢,为表隆重,他便亲自赶出来迎接,他现在正为草寇大兵压境弄得焦头烂额,这个令牌可真是及时雨呀,只要童相能派来援兵,也就不用担心董平兵败,东平不保了……

    他走出门来,面前站立着的却是一个小厢军军官,他迅速地把眼球转了一圈,却见不着有一个够资格手握这令牌的人来?及时雨呢?他太感失望。最后无奈之下把目光盯在厢军小军官旁边的朱武身上,这人气度勉强还过得去,就是太过文弱……

    朱武毛骨悚然,心里只想:“这东平府里的官员、军卒都有病呀?老是盯着我,我像领军的大将吗?这眼光差的……”不过那知府的目光太过热切,还真有点受不住,朱武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小步。

    程万里眉头微皱,他还等着这些什么“特使”来拜见呢,这厮军职再大也不会大过他这个四品知府吧?不前来拜见,难道还要我这个知府先去拜见他不成?真不懂礼貌!他正在纳闷,谁知那家伙却是往后退,应该是个无胆匪类,童相怎么会派这样的人前来?嗯,不妙呀!心里想着,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眉间皱纹都几乎能夹死苍蝇了。

    正主儿往后退,那小军官却凑了上来,叶冲拱手道:“末将叶冲,见过知府大人?”程万里嗯了一声,忍不住地开口问道:“不必多礼,请问贵使是哪一位?还请出来说话。”他紧盯着朱武。朱武又忍不住再退一小步,心中更是委曲,只想:“它奶奶的,关我屁事呀?”他是饱学之士,但平日见得官少,在这个大官名前,还真有点露怯,一急之下,心里连粗口都冒将出来了。

    叶冲刚要开口,人丛中一人却惊喜地大声说道:“程先生,真是您呀!”程万里抬目望去,一人站了出来,火光中依稀认得清这人面目,他心中大喜,说道:“可是胡兄弟吗?你怎么来了?”虽然隔了四五年,不过程万里记性极好,一眼便认出了这人便是童贯府中的亲卫胡水清。童相竟然把自己的亲卫都派过来了,这东平肯定有救了!这份惊喜,实在是来得突然,他也顾不得知府的威严了,大步走了过去,和胡水清相见。

    这程万里旧日本是童府西席,未中举之前在童贯府中也待了三四年,教导童筑礼和童筑玉兄妹,也深为童贯赏识。科举之后,为官数年,后为童贯保荐,做了东平知府,他可是彻头彻尾的童贯一系的人,关系一直极为密切。所以东平有难,他可是求天求地的,但山东境内大乱,官家受困,其他郡府都是自保无暇,根本没人能来救东平。不过他心里还是坚信:童相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现在童相果然派大军来了,而且其中竟然还有相府亲随。程万里松了口气。

    这胡水清自幼在童府长大,跟他还算关系不错,虽然隔着多年未再见面,但这份旧情总是难得亲切的。长吁短叹了一番,胡水清忙把他引到叶冲身前,说道:“程先生,叶老大是我们的老大……”话还未说完,程万里已瞪大了眼睛,心里震惊:“不是吧?你这小子竟然投身了厢军之中,不会是在府中犯了事,给发配到厢军去服役了吧?”他心里怀疑起来。

    胡水清还要解释,叶冲却没时间和他们唧唧歪歪了,他打断了他们的话语,说道:“在下奉了童帅及种帅之命前来,东平危急,程大人,还有这位闻将军,请到里面说话吧。”程万里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可是手拿金令牌的主儿,莫非童相真的有重要事情不成?他不敢怠慢,连忙说了声:“那么请吧。”叶冲不客气,说道:“朱兄,你也来吧。”当先转身进了府衙内,朱武也紧跟着进了去。

    程万里皱着眉头,心道:“这小子还真不客气……”眼见叶冲已进到里面,他只得收起方步,小跑着跟了过去,闻达也不慢,紧跟着进来。

    进了大门,里面有一个不小的天井,那面便是宽阔的公堂了。这时公堂两侧也排满了手执兵刃的公差,看来草寇兵临城下,这些“公务员”也没得休息了。程万里和闻达回到公堂,叶冲和朱武已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了。程万里赶回他的公堂正中的大案后的座位坐好,叶冲却说道:“程大人,在下有要事相商,还请这几位退下吧!”他指了指两旁密密麻麻的衙役。程万里无奈,只好开口道:“你们退下吧!”众衙役立即一哄而散。

    程万里刚要发问,叶冲却道:“东平势急,不知两位大人有何看法?”程万里三番四次给这个厢军小军官牵着鼻子走,心里实在堵得慌了,忍不住就沉下脸来,说道:“军国大事,岂是你这厢军……”叶冲打断他的话道:“程大人,我没时间和你罗嗦了!董平轻意出击,凶多吉少!草寇大军明天恐怕就会兵临东平城了,两位可有什么办法应对?”

    闻达吃了一惊,这董平出击,他本是竭力反对的,但那厮就是不听,他也没办法。不过他虽不耻董平为人,但还是相信他的能力的,这五千精锐宋军,对付那班乌合之众,虽然难以取胜,但支撑给三五天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不料这人却说明天草寇便至,那董平难道是吃屎的?还是这个小军官夸夸其谈?

    他从军多年,眼光毒得很,看得出眼前这队厢军的剽悍,绝不是普通的士卒那么简单,而这厢军指挥使的气度更不是一般的大将所能拥有的,童帅能给他这令牌,那么眼前这小军官……他心里认定:绝非常人!

    他不敢斥责,只是礼貌地道:“董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贵使怎能判定他敌不过那班草寇?”叶冲道:“所谓骄兵必败,自古皆然。程大人,闻将军,你们可知在北山已埋伏了三千草寇……”

    此言一出,程万里和闻达脸色剧变,冷汗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