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忍不住暴走刹那后,小幼崽忍住摇头的冲动,努力拉回发散的思维。

    “济新说的对,无硝你根本不值得信任,尤其是你杀了济新的。”

    鸠巢旧事重提,他担心济新不知道这件事,他希望无硝更被警惕些。

    “可以说吗?深渊?我不想一直背黑锅啊!”无硝一脸厌烦的拉远视线。

    某个少年下意识抽了下手,手被更紧抓住的瞬间,小幼崽转头望向他。

    “深渊,你隐瞒我什么?”小幼崽偶尔会怀疑自己是“被杀”。

    纵使,他经历过被同个世界的人远送到异界的事,仍有些质疑。

    尤其他在天使、恶魔和一位世界之王的陪同下,即使是引导者,也没有在王即位后被杀死,一样是被送走,却是被送到下一个需要他的世界里。

    可以说得回的记忆越多,他越能发现许多过去的事,换个角度去想,未必是当时感受到的、一心一意认为的那种情况,是不是另有别种可能?

    “深渊不说的话,我说好了。”无硝等了半晌,深渊一直在装死。

    无硝决定要自力救济,“首先,定军失踪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那天鸠巢在、千眼在,我也在,我们三个分别在议会里做什么?明明新王获胜,确定即位,开庆功宴的晚上,我们在议会还能忙什么?才会在定军动用特殊手段偷偷潜进议会看见某些事,紧接着被追杀,导致失踪的时候,我们没有离开议会。”

    直接点明情况,一口气把三个人拖到同样的被告席上。

    无硝从来不是那种自己吃亏,让别人占便宜的好性子。

    “既然开了头,何不从你先说起?”千眼好笑的催促。

    “不──”深渊刚说了一个字,截止在某个幼崽慢腾腾锁定的注视上。

    “过去在王即位的庆功宴之前,得先杀俘,遗憾的是,白梦这一任废弃了这种作法,但是,总有些不愿妥协,死不接受新王的蠢货必须要解决,放任他们不管,后果比不杀一心、二用这些前任暴君遗留的部属更可怕,因为他们不曾是冤离的手下,仅仅是打从心里爱慕敬仰,于是不能接受王的易位,这种人疯起来是真敢拼命拖着别人一起死,所以非要解决他们的话,不如派上点别的用场。”

    无硝话说到这里,隐隐约约在示意些什么。

    小幼崽忽然意会过来,猛一转动上半身后,右手一拉,左手一挥。

    啪的一声,唔的闷喊声中,某个少年被一拳打中脸的趴倒在地。

    “眼花了吧?”千眼明明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确定看见某个画面,可是打从心里无法置信,深、深渊欸,即使是古树都只能使用天赋技能让他咳几声的深渊欸,居然被人一拳打趴在地?嘛,虽然本来就是坐着,不太好平衡身体,可是一拳被打趴不是重点,重点是连闪也不闪的任由幼崽殴打?

    好吧,因为出手的是济新,好、好像也不是不能承认有这个可能?

    “是在土里埋太久,这个分身坏掉了吗?”鸠巢默默检查眼睛中。

    “我为了不让人真的去谋杀济新,甘愿接下杀济新的任务,再谎报已经行动,为的就是在要解决前任暴君的狂热拥虿时,顺势让他们成为献祭的祭品,深渊说了,两千人的献祭大约在王即位后会耗尽,但是深渊跟古树并不希望管家爷爷只能看到王坐上王位的那一幕,百废俱兴时有他陪着,才是最要紧的成长过程,因为,拥有权力往往是人心豹变的开始。”

    完全不怀疑看到什么,无硝一面解释他当初的行动,一面暗暗叫好。

    活该,罪名总推给他背,坏事总叫他去做,济新怎么不多打深渊几拳?

    打完了深渊,小幼崽是很忿怒,又不得不承认,深渊跟古树当初想的没有错,事实上,如果自己晚死几年,等到大局底定再正常“老死”,就算定军在那天晚上照样失踪,恐怕白梦不会沦落到坐在王位上千年也不被承认的窘况。

    定军在议会遇到什么事,在逃亡途中又被一起推翻前任暴君的同伴们追杀,使得他宁愿接受蜃始的邀约前往非鼎,又为自己改名军厌呢?

    权力真的如此可怕?可怕到同住、同吃、同行、同上战场多年的幼崽们,从小相伴到大,依旧抵挡不了权力的诱惑?

    无宁讲求的不是弱肉强食吗?又或者,是因为他想改变这种观点,才会让某些幼崽实力不如人,又想高高在上,结果变相的追求起权力?

    人心,真是最不可理喻也最难以捉摸的存在。

    某些时候在特定字眼上,在恰巧的时机上,多一件事、少一句话,都可能影响整个事件的发展,可惜不到最后,当局者永远难以提前发现。

    当无硝简单几句话,意图洗白他自己,再把深渊抹黑的时候……

    “不对吧?我跟深渊复述鸠巢的说词时,深渊明明动怒了。”

    身为前史官,蜃始某方面职业病很严重,他是最难被人用言词说服的。

    “我没有报备吗?”无硝更忿怒的单手拍地,溅起一地烟尘。

    “咳咳。”小幼崽身体最差的被尘土呛咳了下。

    深渊本来想要反驳的话,停顿在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小幼崽的背给他顺气上,这么一被打岔,脑子多转了转,有发生过这件事吗?

    无硝莫名其妙下手杀人的例子太多,多到一听蜃始那么说,深渊当真了。

    如今再想想,自己曾经在离开空之神庭时,非得把济新托付给无硝照顾,无硝又哪里敢私下对济新下毒手?要是千眼是古树的暗藏许久的底牌,那么,无硝便是深渊在无宁里翻来覆去找了很多年才选定的,可以信任的植物人。

    好像反过来了?最被古树信任的是水族人,最被深渊信赖的是植物人……

    没办法,越是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越是无法相信和自己相似的人。

    深渊想起长久以来要求无硝经手的那些事,没有一件办砸的,而且每次无硝做事前总会特地向他汇报,就是有时说的太急,像骤雨突来,无硝猛烈的喷完口水,把事情说完就转身离开去做事,可事实上深渊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

    总不会又是不小心听漏了吧?深渊略显尴尬的叹口气。

    “好像有说,我记不清楚了。”深渊不得已的开口认下。

    “你果然老了。”无硝忿忿的抱怨。

    鸠巢才不管无硝说没说、深渊记不记得,他想知道的就一件事。

    “如果无硝你真的不想杀济新,那天晚上会在议会里,也是想‘掳掠’一批人去再次献祭,那么,济新为什么还是死了?”

    “这个吗?你问济新比较快。”答话的反而是深渊。

    “难不成──”千眼若有所思的停住话。

    “什么难不成?算了,问济新比较快。”鸠巢移动视线,锁定目标。

    “济新你说!”这时连无硝都想追问了,他背着黑锅硬是把一群人弄过去,却没有献祭成功是怎么回事?他白背那个黑锅了!

    一下子被四双眼睛盯着不放,小幼崽平静的想了想,“是冤离的关系?”

    “嗯,你的品种很特殊是寄魂木,话说,冤离死的时候,你为什么选择让他依附到你的身上?”深渊当时根本没有发现啊,要不是列罗到了无宁后,被他带去看济新的墓,发现里头住了个灵魂叫冤离,哪里会将寄魂木拿去做灵魂傀儡的材料,然后如今冤离还舍弃了右手,让济新重新住进去做植物人幼崽。

    “起初是担心二用,毕竟不杀俘是我提出的构想,不能因为这个害了白梦,于是,冤离为我而死的时候,我下意识就将冤离的灵魂保留下来,好在那时候献祭效果已经弱化到极致,我身体虚弱点,手脚不灵活些,你们不会发现不对。”

    小幼崽并不想斩草除根,尤其二用是双头水蛇,他还多拖了一个一心。

    总不能够为了防止二用干蠢事,就连一心也一起杀死吧?

    为了保险起见,小幼崽在提出不杀俘的构想,让那场内战为此漫长的多拖了几年,却意外使得暴君那方的人马并不会对白梦这边的人充满怨恨,出奇的竟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惺惺相惜情感在产生,为此他坚定不要杀俘。

    因为推翻暴君,是为了让所有人过的更好,并不完全是为了争权夺利。

    只可惜,小幼崽当初想的再好,后来的发展完全背弃了他的好意。

    “所以,真是我留住冤离的灵魂,导致你跟古树设想的再一次献祭失败?”

    小幼崽问的直接,深渊能用什么藉口来回答,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无硝把人弄来,我跟古树也准备好了,更顺利瞒过你,偏偏献祭失败,因为你是植物人,由古树负责施术,结果他施术失败后受到力量反扑,我把他藏到隐之神庭,结果,我们才在海里待几天,等古树身体恢复,保证让你看不出异状的离开隐之神庭,事态已经发展到让我们难以置信的地步。”

    深渊如今说来,仍有自己做了场恶梦的错觉,而不是想起那段回忆。

    明明献祭失败,受创最重的是古树,济新怎么会就在古树养伤的短短时间内,不到十天啊,让他们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一出隐之神庭接到的是济新死亡要落葬、要建墓的消息,开什么玩笑啊,这种发展太、太离奇了。

    更别提他们专注计划再献祭的当晚,定军离奇失踪……

    十天的游离在外,让他们来不及插手,一切早已大局底定。

    “听起来,我是单纯因为献祭力量用尽老死的。”小幼崽莫名的松了口气。

    好吧,总归是有那么点担心的,担心自己真的是被哪个人所杀,不是就好。

    “应该是吧?”深渊其实不怎么肯定。

    他们不在的十天里,深渊只盯着受创的古树的十天里,发生了太多事。

    “话说回来,寄魂木可以分枝插秧的,你收容了冤离的灵魂,不是应该为他弄一个身体吗?如果你弄出一个分身借给冤离使用,为了不让冤离跟你一起死,你会主动接受献祭才对。”深渊依旧对献祭失败的事耿耿于怀。

    “果然,当初你会提出──解释就是掩饰不是吗?那掩饰反过来也能充作解释。是故意的,你会刻意弄一个遗迹,为的是有一天要坑我第二次,要再一次献祭,让人往那边带祭品时,不会引起我的注意。”

    小幼崽为此让冤离的灵魂待在他的身体里,抱持着赌一把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