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官道,不仅在各郡县的交通上四通八达,而且做工细致,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还是某些高级武者的手段,纵是减震效果一般的马车,跑在上面也是舒服的很。只要不是全力狂奔,对车子的损坏极小,摇晃也几近于无。

    不过,由于大魏的西南,背靠大雍,并不算友好,又地形多山难以来往,因此不论在在商业上还是军事上,都实在有些乏善可陈。纵是官道标准相同,却没有其他地方那车水马龙的盛况。

    出了彭阳县不过一天路程,宽敞平坦的官道上,一时间便只剩下江千宇的这三辆大型马车了。说它是大型,其实也不过只够两人卧躺,算是大户人家的标配。毕竟这个世界的幅员辽阔,一个小国就够跑个半死,若是夜间都要停车休息,那耽搁的时间可就多了。

    官道的质量好,其实是为了更加巨型,足可容纳五人以上的马车作准备的――有锻造师的存在,即便没有精密仪器,可制作出来的器物,也绝对是经久耐用的。

    当先一辆马车中,江千宇闭眼盘膝吐纳,手脚摆出了一个在一旁的廖凯看来,甚是怪异的扭曲姿势。偶尔马车微摇,也没有丝毫打扰到他。

    真的是无法想象啊……这般耀眼的人物,竟是出自于延国这种毫无底蕴的国度;而此次回去,竟也是为了什么无聊的延国诸郡学府大比?不说重阳门的亲传弟子身份了,就是在大魏,江千宇这样的大少爷,各大学府不还得抢着要么?

    廖凯正暗自腹诽着,却见江千宇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手脚缓慢的移动,改变姿势,随即一声闷哼,又是定下形来。

    不过,若没有心无旁骛的坚定之心,和时刻鞭策自己的坚持之举,便是大家大族,也少不了无所事事的米虫。相比自己只会在这里胡思乱想,抓紧一切时间修炼,才是他最大的骄傲吧……

    心中感慨一句,廖凯也闭目收心,默默回念着两年前江千宇让自己改修的功法。虽然在传授之时,江千宇并未透露品级,但内中精妙,让廖凯真心觉得自己之前的那部视若珍宝3品风相功法,根本就是个渣!

    不管是不是故意收拢自己的心,这一出手就是4品武学,也是足够大手笔了。

    感激的念头忍不住一闪而过,这下廖凯终于是摒除了所有杂念,开始认真修炼。

    所谓无知是福,若是廖凯此刻知道了这部可是几乎可以媲美6品风相的存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此淡定的进入修炼状态――虽然关于最精华部分的总纲,江千宇也比照欧阳欣豪的例子,没有抄录出来。

    一路无话,日近黄昏。

    由于是选择了大型马车的不间断式的赶路,所以与之前在延国境内不同,路线上并不需要在每一个夜晚甚至每一顿都定点在某个村镇。

    除了每隔三个小时左右时间的固定停车休息,理论上来说,只要车夫和马匹撑得住,并且定期领取补给,马车是可以像永动机一样运转的――当然关于车夫和马匹,有条件的大势力会采取接力式的轮换;而如果是更加大型的势力,用妖兽来拉车,也不是难以想象的事。

    毕竟飞行妖兽不是飞机,没有良好的密闭空间给你休息,总归是不愉快的旅途。甚至很多飞行妖兽在使用中根本就达不到自己的飞行极限,便是因为乘坐者受不了高速下的风压。

    也因此,少有人烟的官道,反而孕育了杀人越货的肥沃土壤。而且对于官方而言,除了道路上官方设立的驿站周边不准发生问题外,对于官道上的其他事件,并不会太过关注――只要你没倒霉到被皇朝专属的“巡道军”给当场撞上。

    对于这一点,江千宇也很是理解。一来恃武犯禁这种事,在武风盛行的异界,你就不要指望能肃清;二来堵不如疏,盗贼们有了生存的空间,才会自愿遵守官面上的规则,否则那些个最高武力也不过黄级的众多驿站,哪里站得住脚?

    三来道路艰难,才更能激发人人习武之心。在皇朝里走南闯北而不死的武者,拉到军队里,除了纪律,其他能力都是现成的,好用的很。更不要说这也催发了镖局行业的蓬勃发展,也能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就业多,社会就安定,这个道理,倒是放之四海皆准的。

    只是……

    抓起梨桥剑,纵身跳下马车,看着眼前十几号蒙面的武者,江千宇的嘴角隐晦的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公子,这些人……不太像是盗匪啊。”廖凯身形微微靠前,将江千宇隐约挡在身后。虽然从实力上来说,这完全是多余的动作,但既然真心的跟了人家当小弟,该有的觉悟,就不能少。

    “当然不是盗匪。”江千宇淡然扫了一眼,轻笑道。“虽然大魏是皇朝,可若是连盗匪的实力,也各个都在玄级,只怕这皇室,也坐不稳当吧。”

    而且哪有盗匪是十几个人大刺刺从后面纵马上来拦住马车,直接开工的?盗匪也是有专业性的!换句话说,有实力不管不顾,不埋伏不群殴不用工具,正面开抢的团队,还当什么盗匪?

    “都是玄级?”廖凯一愣,随即的情绪却不是害怕,反而双眼一红,左手青筋暴起,大拇指在剑鞘的绷簧上方颤抖着强忍住没有按下去,咬牙切齿:“灭极门!!”

    江千宇一手按上廖凯的肩头,知道他此刻还能够忍住不拔剑,绝对不止是因为知道实力相差悬殊。对于一个满载仇恨的人来说,仇比命,重要多了。更主要的是,廖凯知道此刻一切都该以江千宇马首是瞻,这很难得,也很残忍。所以,江千宇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对得起,廖凯的效忠与信任。

    “大叔,不要怕,我们敢自己走这趟,就没有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道理。”回头安慰了下刚刚被自己吓得哆哆嗦嗦的车夫,江千宇轻轻拨开廖凯的身子,缓步向前走去。

    “廖凯,当日你和我说,承此剑者,必承一恨;而我虽未承此恨,却承着另一份沉重的情……”灰寂的长剑缓缓出鞘。但今日的,却恍惚间,似乎微微逸散着一丝肉眼难以分辨出的光晕。

    “抱歉,有一段时间,没有碰你了。”江千宇左手一抛,将剑鞘抛给廖凯,然后轻抚剑身,歉然道:“不过接下来这份偿还,你一定会满意的。”

    脑海里,闪过空荡的村庄、哭泣的少年,江千宇的眸子转而冷漠,抬眼看向前方。

    这三年的宗门历练,为任务而杀之人,也不在少数。杀一个人,再不需要多么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只需要一个瞬间的思维判断和心神沉浸,一个人的生死命运,也就定下了。

    更何况,还是有着足够必死之由的人。

    蒙面人中,为首一名年长者眼见江千宇诡异的的过于沉稳,皱眉凝重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们会来?”

    “我不知道你们会来,但我知道,如果你们不来,我会很失望……”江千宇又是一笑。只是此刻他的笑,虽然从表情、嘴角甚至眼神中都透露着正常的笑意,但所有看到的人,却只能感受到满满冷冽的杀意!

    为首蒙面人目光一闪,骤然爆喝:“一起上!速战速决!”

    宗门为此在重阳门的地界蹲了三年,连监视者都换了两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机会,无论如何都没有退缩的理由!

    “可惜了……”遗憾的一声轻叹。眼见除去为首老者外,还有一人,同样在爆发骤起时,周身真气透体四逸,江千宇只是略带疲倦的淡然开口:

    “英华,给我留一个完整的,亲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