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乐站稳了身体,当看到地上那个破碎的眼镜,就弯腰捡了起来,嘴里却对柳杏梅说:“你这可是第三次踹我了,我都记着呢。我说,也真是怪事了,你们两口子咋都对我有尥蹶子的习惯呢?跟我们上辈子有仇似的!”

    “就是上辈子没仇这辈子也有仇,快滚蛋!凡正是我也杀过两个人了,也不差你这一个,不信我把你当第三个给崩了!”柳杏梅左手牵着那缰绳,右手就冲着朱乐端起了那双管猎枪来。

    吓得朱乐浑身一哆嗦,忙说:“我去我去,快把枪拿开,十枪九邪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不听话我就让你去追那两个人一起去见阎王爷!”

    “我听,我听。这眼镜是你的吧?”朱乐问姬婕妤。

    姬婕妤说:“我不要了。”

    “那就归我了。”朱乐在朝前跑时吐了口唾沫,接着像螃蟹横行而蹀躞了一串脚步,并把少了一个镜片的墨镜戴上,弯腰撅屁股的还回头对柳杏梅抛下了句:“怎么你们两口子都跟杀人有缘呢?!”

    梅香见朱乐那怪模怪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低声说:“独眼龙!”

    姬婕妤也觉得朱乐很滑稽,像狗熊一样,不过听柳杏对此人一些不尊重的话也就跟着在心里对他增加了几分反感。

    柳杏梅对着像是抱头鼠窜向前撒腿跑去的朱乐发了下呆,这才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原来是指去年那个日本间谍,他虽然不是死在了陶振坤的手里,但也属于是间接性杀人了。

    梅香拎着东西紧跟着,身后有两个死尸,总让她感觉到后脊梁骨是有股冷飕飕的寒意,不敢回头去看。

    姬婕妤在马上摘下了帽子放进了黄兜子里,用手抚捊了下散乱的头发说:“那人不仅是长得逗,而且人也逗。”

    柳杏梅说:“他可是这个村子里的一个活宝。”

    “天生万物,无奇不有!”

    “是的。”

    “还没请教恩人的尊姓芳名呢?”

    “我是柳杏梅。”

    “那——小妹妹呢?”

    “我是楚梅香!”

    姬婕妤诧异地问:“怎么,你俩不是亲姐妹?”

    柳杏梅反问道:“你看我俩像亲姐妹?”

    “当然像了。”

    柳杏梅笑了下说:“别人也这么说,别看是异姓,我俩的确情同亲姐妹。”

    梅香听后微微地笑了。

    姬婕妤问:“你多大了?”

    柳杏梅答:“二十一,你呢?”

    姬婕妤说:“我二十二岁。”

    柳杏梅说:“我说对了吧,你是比我大的。”

    姬婕妤问:“那梅香妹妹呢?”

    梅香回答说:“我十六岁。”

    姬婕妤望着柳杏梅说:“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你看呢?”

    柳杏梅说:“当然可以了。”

    梅香首先甜甜地叫了声:“婕妤姐姐!”

    “梅香妹妹!”

    姬婕妤对梅香笑了笑,又问柳杏梅:“你这个人很有个性。”

    “什么个性?”

    姬婕妤一笑,似有沉思的样子。

    柳杏梅就说:“我是一个直肠子,心直口快,从不遮遮掩掩的,你想到什么就直说好了,用不着拐弯抹角,我是不会介意的。”

    “你很直率,办事果断,不比男人逊色,很泼辣。”

    柳杏梅笑道:“不如直接说就是个泼妇好了,连我男人都有时会叫我‘泼妇’的。”

    “那你不怪他吗?”

    “有啥怪不怪的,我本来性子就这样!”

    梅香说:“婕妤姐,你是不知道,杏梅姐可是我的崇拜偶像,她在村子里可有威望了,敢说敢做的,就连伍老太爷都对她刮目相看的。现在呀,我又多了个偶像,我可是羡慕女兵的!”

    “是吗?”姬婕妤看了看梅香,见一个小姑娘的腰间竟挂着个葫芦,不免有些奇怪。

    柳杏梅说:“她是人小志气大。”

    姬婕妤说:“有志者不在年高,无志者空活百岁。那你丈夫他是干什么的?”

    柳杏梅轻叹了一声,然后说:

    “在这山窝窝里的人还能干什么,庄稼人一个呗,有时打打猎!不过,现在他不在家,出外打工了。”

    “这里的人也会出外打工吗?”

    “一言难尽,总之还不是被这穷日子给逼迫的!”

    姬婕妤问:“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柳杏梅说:“当然,杀人可比不得打猎物,也不是好玩的游戏!”

    梅香捂着胸口说:“我的魂儿大概现在又上身了!”

    柳杏梅说:“我是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杀人的!”

    姬婕妤对她说:“那你的心理素质可真好,杀了人竟然还能谈笑风生,我也是对你刮目相看的了。要是换了别的山村女人,别说是开枪杀人了,看见了怕是也会吓破胆儿的,你才配得上是‘巾帼英雄’这四个字,应该是当之无愧!”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这一夸奖我,也容易犯迷糊的。也许我杀的是坏人吧,所以才有这个胆量!”

    柳杏梅说着,左手拉着缰绳,右手去梅香腰间解了那个酒葫芦,拔掉塞子,一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塞好,对着姬婕妤说:“接着!”

    她的手一扬,把酒葫芦抛给姬婕妤。

    姬婕妤忙用右手接住,诧异地说:“这是——?”

    柳杏梅说:“想做姐妹,必须得会喝酒,这是我的规矩!”

    姬婕妤迟疑了下,面对柳杏梅的这份豪迈,她不能甘败下风,还是抬起了受伤的左胳膊去拔下塞子,也喝了一口,又把塞子塞好,当她看了下葫芦上的图案,看到了“情缘”和“誓言”四字,就会猜测地:这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表白吗?她迟疑了下,就把目光看向了梅香,扬了下手。

    梅香会意,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姬婕妤把酒葫芦抛给了梅香,梅香接住也拔下塞子,同样喝了一口,塞上塞子,擦拭了下嘴角,然后把酒葫芦系在了柳杏梅的腰间。刚才就喝过一口酒的梅香,一张俊脸早已是红扑扑的了,越加显得妩媚动人起来。这时她端详那个葫芦时,多了一男一女两个漫画似的人头像,匆匆勾勒下却很生动而形象,在那女子头上就长出一个长长的辫子来,在葫芦的肚腹是盘了一圈儿,在人头像的中间还烫上了“誓言”两个娟秀小字。她不知道,这个创意灵感觉,是柳杏梅来自公公在家具上雕镂花卉鸟草的而产生联想的。看着已然成了艺术品的葫芦,她很欣赏柳杏梅的手艺和才华。

    在姬婕妤的心里不免突然想到:“原来竟是一对女酒鬼”的想法,甚是觉得好笑。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从村子里走出来一群人,正好迎面遇上了慌慌张张的朱乐。而被人们簇拥在前面的人竟会是伍老太爷,村民们有些人手里拿着猎枪长矛,甚至是还有刀斧弓箭,这是平日里每家每户都可用来防备盗匪的家伙。在他们的脸上表情都很凝重而且又是慌恐的,其中还掺杂着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一些年轻女性和孩子都不见踪影,大概是听到了枪声都躲藏起来了。

    当人们看到了朱乐及柳杏梅和骑在马上的一个女子时,才算是把心放下了许多。

    在朱乐看到蜂拥而来的村民时,嘴里就开始嚷嚷道:“大——大事不好了!”

    一听他这话,又把人们放下的心给迅速提了起来。

    “老——老太爷,出——出大事了!”朱乐跑上前去汇报,他把只有一片镜片的眼镜摘下。

    众人一见朱乐戴着两顶礼帽还拎着两双锃亮的黑皮鞋,一副怪模怪样显得非常滑稽,令人忍俊不禁,本来稍有放下的心在听到他夸张的语气和见到他畏惧的表情后,不禁再次被提到了噪子眼儿上来了。

    伍元祖就盯着朱乐问:“出什么大事了?”

    “是——是——杀人了!”朱乐气喘吁吁中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杀人了,快说?!”一急之下,连平时憨厚的苗汉翔都忍不住了,上前给了朱乐一记耳光。

    朱乐一愣怔,咽了口唾沫,翻了下白眼儿。

    伍进福惊慌地问:“伍龙和伍凤他们四个人呢?”

    这时朱乐才稳定下来,他说:“听说是追什么去了,我也没搞清楚!”

    伍老太爷手拄着拐杖,愠怒地地骂道:“没用的东西,是谁杀人了?”

    朱乐一哆嗦说:“是——是——好像是柳杏梅!”

    “废物,蠢货,滚一边去!”连平日里严肃而又温和的伍老太爷都罕见的把骂人的话出了口。

    朱乐唯唯诺诺规规矩矩地躲到了一旁,见伍老太爷不高兴,他连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这时柳杏梅她们三人就快来到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