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影只可远观不可近瞧,这并不说她身材好而长相不好,因为她不爱理睬一些对她目的不纯之人的搭讪。

    在离鹊桥还有一段距离时,她就可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鹊桥上——

    自从梅香来和柳杏梅作伴后,数日下来,两个人真是好的情同姐妹一样。

    晚上点着柴油灯,柳杏梅教梅香写字认字,给她讲一些脍炙人口的神话故事,比如《嫦娥奔月》、《玉兔捣药》、《吴刚伐桂》、《牛郎织女》、《天仙配》、《劈山救母》。以她对文学的爱好,积累的广博学问,在某方面来讲并不比大学生的陶振宗逊色。

    自从有了梅香前来晚上作伴,这个家才改变了冷冷清清、凄凄凉凉,让柳杏梅不再显得孤独寂寞。从第一天起,黑虎又被拴在了原处,不用夜里和她独处一室了。

    少女的情怀如诗如梦。

    柳杏梅喜欢这个梅香。

    在她从鹊桥上回来时,天已要擦黑了,梅香就等在大门口,她手里还端了个碗。

    “婶,我娘蒸了榆钱布拉,你吃吗?”

    “怎么不吃,这是春天里的第一份粮食,每年都吃的。”

    是啊!榆钱的确是穷苦人的粮食,如同野菜,吃法也多。就是缺粮挨饿的人家,只要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陆续可吃的野菜就能填饱肚子。

    梅香给了黑虎一块苞米饼吃。

    黑虎不肯吃。

    柳杏梅对黑虎说:“黑虎,吃吧!你以后就负责保护我们两个女人了,听见没有?梅香也是你的主人。”

    黑虎就把那饼吞进了嘴里。

    这天夜里,两个人躺在被窝里,柳杏梅就把孟万鹏的提亲话对梅香说了。

    梅香听后摇头不语。

    “你不愿意?”

    “常发是个调皮捣蛋鬼!”

    “他长得是不比你振坤叔强啥,但他却也懂事。”

    梅香还是摇头。

    “你就是爱上你老师了?”

    梅香点点头。

    这时柳杏梅说:“有的话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来!你是不知道,振宗他——还是不说了。”

    “我知道,老师他其实喜欢你,我——”

    柳杏梅一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他喝醉了时说的,被我听到了。”

    “我也是对这事为难的,怎么会对他有婚外情呢?我不可能会做出对不起你振坤叔的事情!为了拒绝他,所以我在大门口贴了‘男人止步’那四个字,希望他明白我的意思。要不是出于这种尴尬的关系,我就会听你吴荷婶子的,给你俩撮合一下,可我不愿理睬他,怕是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你要理解我。”

    “我知道,只要你俩没事就好。”

    “这下你放心了?”

    “嗯!”梅香腼腆地点了点头。自从她来跟柳杏梅作伴这几天,也没发现她与陶振宗有啥接触,认定自己偶像的柳杏梅不可能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

    “你爹走时,他可曾对你娘说起过有关你的亲事吗?”

    “说过的,全凭我娘做主,另外特意嘱咐要征求你的意见。”

    “还提到我了?”

    “因为我们一家人都信任你,你是好人。我家穷,可你却从没有瞧不起我们,还帮助我们。”

    柳杏梅亲昵地搂住了梅香说:“小傻瓜,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求也没用。只要你跟他有缘份,月老会给你们牵红绳的,不用着急。”

    “嗯!我听你的。”

    “梅香,我没有姐妹,所以很羡慕别人有姐妹的。我才比你大几岁,干脆我就认你作妹妹吧!你叫我姐姐好吗?”

    梅香忙说:“不行的,这样岔了辈分,爹娘会骂我的。”

    “这样好了,没别人在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姐姐咋样?”

    “杏梅姐!”

    “哎!”

    亲切的称呼,温暖了情感。心灵深处,爱意缠绵。同性之间,也会有说不清楚的依恋——

    柳杏梅只好如实回复了孟万鹏,当然会说的比较婉转了,有着拒绝而不可挑剔的理由。

    孟万鹏本以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不承想碰了一鼻子灰,也只能是在惋惜中感叹了!

    同样,对梅香心存爱慕的常发也有了挫败感。

    原来,少男少女那颗初恋的心都是脆弱的!

    这天柳杏梅带着梅香去地里往埂子上种黄豆,两个人一同站在一条埂子上,一前一后的。

    “杏梅姐,庄稼人真是不容易,这能种上几棵了?”

    “只要是能收成,就能吃上几顿,别嫌少,总比没有好。种一升打一捧,强过在家闲了种!自古至今,庄稼人就有庄稼人的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就是最纯朴的生活。去年的苗出的就不咋好,稀了巴登的跟屁崩的一样!人在种,天在收。‘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说来道去的,无非是每个人都是在圆梦,为期待而圆梦,为守候而圆梦。”

    “你要圆的梦是盼着振坤叔早日回来,我要圆的梦是希望爹能早些回来。”

    柳杏梅一笑说:“你应该还有一个要圆的梦。”

    “是什么?”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又在取笑人家了。”

    “这不是取笑,我们都是圆梦人!”

    “你说,人们常说‘牛马年好庄田,防备鸡猴这二年’,这话有道理吗?”

    “能有啥道理,只是顺口溜罢了。哪一年,都有好年赖季的。”

    “我觉得也是!那你说,这属相有好坏之分吗?就是说能注定人的命运好坏——”

    “我认为一些说法纯属迷信,十二属相里,哪个属相里人的命运都不是相同的,有好有坏,我不信这东西。”

    “比如说这婚姻事,说鸡猴不到头,这说法有道理吗?”

    柳杏梅停下挥动的镐头,站住脚,回头去看梅香说:“什么属相不合了,生辰八字不配了,这都是骗人的。正是因为有这种迷信说法,而坑害了多少彼此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棒打鸳鸯两分离,看相算卦这东西最不靠谱了。咋,你根振宗也不是属鸡属猴的,你问——?”

    “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梅香跟在后面,将一小筐子里种子两三个的洒落到柳杏梅刨的土坑里,并且踢土埋上。

    目光越过仙女河,在层峦叠嶂的山上,一片陏陏葱葱。那隐藏其间的那座供奉了一虎一鹿的小庙以及无影璧,像是在沉默中酝酿着属于将来的故事。

    春天,能让一切生命都会得以绽放,鸟语花香。有天鹅的叫声在河岸上传来,一只梅花鹿跃进了柳杏梅的眼帘——

    仿佛是一眨眼之间匆匆岁月里玲珑剔透的日子就飞逝了不少,在这段已经有三个月时间内,柳杏梅努力借助梅香来尝试着填补陶振坤走后留给她的空虚寂寞。

    异性相吸,同性排斥。殊不知在同性间由于彼此倾慕也会产生恋情关系的,就拿柳杏梅和梅香而言,她们之间的近乎是情人的亲密程度是有着某种暧昧的(但绝非到了某些读者诸君可以发挥想象力去挖掘的那种狎昵到淫秽龌龊不堪的地步)。

    夜里柳杏梅是把梅香冰清玉洁的身体当作是一件精致瓷器去用珍爱之情去抚摸和欣赏的,而不是以猥亵行为去达到满足生理需要。

    在晚上或者是清晨的时候,柳杏梅都要练拳脚功夫的,有时梅香也跟着学。另外,每当这个时候,在西边墙头上总会露出个脑袋来,那是偷艺的常发,不过柳杏梅都是装作没看见。

    这段时间里来,就是在她三年前出嫁的路上遇到过的那个骑着枣红马的英俊小生也会偶尔浮现在回忆里。与美男子的一面之缘,也成了值得珍惜的美好回忆。

    这日,柳杏梅只是挎着双管猎枪,腰间挂着酒葫芦,并没有领着黑虎。她用镰刀在西边树林里割了一捆子柳树条子,准备用来编筐子。当她扛着一捆子树条子走进巷子里时,就听有一个小男孩儿愤怒地喊:

    “放开我,你混蛋!我娘让我——”

    她一听是旺旺的声音,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回快了脚步。待拐过一个巷子口,就见孔武正攥着旺旺的一只胳膊和抓着他的裤带把他抡起来在打转悠,旺旺张着一只手,一脸的惊恐之色,他脖子上的那个麒麟铜锁子也在抻直了链子悬浮了起来。她快步上前喊道:

    “你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快把他放下!”

    “我在逗他玩,没事的。”

    “有你这么逗着玩的吗?你咋不祸害你家的孩子!苗运昌就留下这么一个独苗,要是给摔坏个好歹的,你担代的起吗?”

    孔武就慢慢把旺旺放在了地上。

    旺旺有点儿晕着转向,站立不稳,就蹲坐在了地上。

    柳杏梅把肩膀上的柳条捆子抛下,挎着枪拎着镰刀把旺旺扶了起来。她狠狠地瞪了孔武一眼,质问地骂了句:“你这么做不觉得缺德吗?”

    孔武撇了撇嘴,讥讽地说了句:“又不是你的孩子,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得着吗?!”

    一听这话,柳杏梅勃然在怒,直奔孔武扑去,嘴里骂着:“我看你的嘴是欠撕了!”

    “好男不和女斗。”孔武转身就跑,他知道柳杏梅会武艺,也忌惮几分,不敢招惹,他更是知道这个泼妇厉害,得罪不起。

    柳杏梅也真是急了,并不追赶,反倒是把手里的镰刀撇了出去,直奔孔武的大腿而去。

    孔武本以为自己一跑了之,也就不会有麻烦了。想不到柳杏梅真敢下狠手,他避之不及,结果右腿肚子被镰刀给叨了个眼子,裤子也出了一个小窟窿。痛得他哎呀一声就蹲了下来,一摸伤口就鲜血染红了手,气急败坏下的他张口就骂:“我操你——”

    “娘”字还没出口,柳杏梅上前一脚就把他踹趴在了地上。

    “你敢骂我就敢把你舌头割下来信不信?”

    吓的孔武立刻改口道:“你——你这娘们儿也太敢下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