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乐是没啥文化,但对花蕊有的言词用语似懂非懂,也不想追问要个解释,不过后面的话他像是听明白了,大概是在唆使他干坏事的意思。立马就明白了,花蕊这话没怀好意,像是在下套等他往里钻,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用心何其歹毒,梅香她是招你惹你了,竟出这种馊主意?按照日本话说:良心大大的坏了!于是就直接问道:

    “我咋听你这话有点儿不对劲呢?像是有戳傻狗上墙的意思,我就是再打光棍,也不能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花蕊急忙插嘴说:“大哥,你误会了,我这几盅酒一下肚,也记不住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别往心里去,就当我没说好了。不过听不听的做不做的由你,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就行!”

    朱乐不高兴地说:“你啥话都敢说,当我是二百五呢?真是的,嘁!”

    他白了花蕊一眼,然后不再理睬她,就捊挲着滚圆的肚子走开了。心里却在琢磨着,花蕊说的是酒话吗?还是别有用心?看来这酒不是啥好东西,咋还跟一个贱货聊上了这么多废话!跟一个娼妇有接触,是好人也会被怀疑的。他把烫手的烟蒂抛在了地上,然后吐了口唾沫,并抬脚把那烟蒂碾灭,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后面的铜锣棒槌还在。现在让他有点儿后悔的是,自己咋没发现有鬼子来呢?那样也好按照当初伍老太爷吩咐的去做,把这铜锣间隔地一次连敲上它四下,也好神气神气的!他回头去瞧了一眼正愣愣出神想什么的花蕊一眼,心里就在骂着:

    “娘的,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跟你这个婊-子一样的贱呢?你的不干净身子常被男人占有过,你的心属于谁了?也就你这破烂货的身子容易被占有,可老子就是不愿意揍你这勺子烂干饭!老子的钱要积攒着,没事数钱玩呗,就是让耗子嗑了,也不会在你身上花一分的,什么人呀?哪来的这么个骚货,一块自肉弄得满锅腥!”

    花蕊看着悻悻走开的朱乐,端起酒来喝下剩下半盅,吧嗒一下嘴,觉得这酒真是好东西,喝下它不敢说的话都敢说了。她的嘴角扯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就低低嘟囔了句:“你个侏儒,老家伙,老小子,只要你能明白我的话就好。是神你就装不了鬼,是鬼你就装不了神,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女人永远是男人一生的诱惑!

    朱乐就凑到了荣凡辉他们那张还在划拳的桌前,站在一旁静静地观战,这时他觉得肚子有点儿吱吱啦啦的胀痛。

    这时刘翠花有点儿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在她身边跟着好似迎接她的伍进禧。她神色似有点儿焦虑的东张西望,在每一张桌子上踅摸着在找人。

    朱乐朝她招了下手,指了指正在划拳的荣凡辉,荣凡辉当然是不会用那只少了一根指头的手去划拳了。

    人们安静了下来。

    刘翠花就走了过来,低头在荣凡辉耳朵边嘀咕了两句什么。

    荣凡辉愣怔了一下,大声问:“你他娘的说话跟蚊子撒尿似的,我听不清楚,大声点儿,有啥话怕被人听见?!”

    刘翠花就犹豫了下说:“咱家那头老母猪都犯圈子两天了,再不啥怕是过了日子,我一个人赶不了它,东跑西蹿的!”

    “噢!”荣凡辉这才似恍然大悟过来,就说:“给猪打圈子呀,那你找爹去,没看我正忙着喝酒吗?!”

    朱乐就插话冒出了一句说:“原来你爹会配种呀!”

    他这话一下子就把全屋听见的人都逗笑了,有的人笑地前仰后合,泪眼婆娑,都要岔气了。

    朱乐爱攀辈,现在也不知是从哪瓜扯瓜蔓扯蔓的论着管荣老孬叫声姐夫了。

    再瞧刘翠花那张吊死鬼的脸因尴尬更是变长了足有二寸,脸颊像红布,大概也有在别处喝了酒的原故。

    荣凡辉恼羞成怒,冲着朱乐骂道:“你这老家伙不会说话就滚一边旮旯里眯着去,看你是找揍,我一巴掌拍下去能让你变成土行孙!”

    他说着真就朝着朱乐扬起了巴掌,众人大惊失色,还没等做出拦着劝说举动。就见荣凡辉立刻又把手放下了,以窘迫的笑脸对看着他的柳杏梅说:“我这只是吓唬吓唬他,真打他还不得把他打拉裤兜子里。”

    这样也把朱乐吓的不轻,小脸都发白了。他还哆嗦着说呢:“一句玩笑话,看把你气的,大小我也是你的长辈,别动不动的就对我吹胡子瞪眼,咋就连尊老爱幼都不知道呢?!”

    柳杏梅笑呵呵地走过来说:“这小鬼子来了没闹事说是万幸,日子该咋过还得过,是不能耽误猪下崽子的。”

    刘翠花说:“杏梅妹子说得对。”

    在隔有两张桌的桌子上,荣老孬也慌了神,真怕自己驴脾气的儿子一时鲁莽,搅了这喜庆气氛,惹伍家的人不高兴。酒这东西能使人冲动,变得缺乏理智,他本已离开座位的屁股见柳杏梅出面了就又坐下了。他知道,只要是有柳杏梅在场,他的儿子就不敢犯浑。让柳杏梅一次深刻教训就把他混蛋儿子给彻底的驯服了,而且是对柳杏梅格外的尊重。

    这时苗汉翔、廖道通、蒋则义他们几个在伍进祈坐陪下已经是喝完了酒,饭也快吃完了。

    伍进祈说:“没事的,接着吃饭吧!凡辉这孩子的脾气改多了。”

    荣老孬重新抄起了筷子端起了碗来,碗里也就剩有两口饭了。他叹息着说:“这得念人家振坤媳妇的好处,不然我的家就得失散了,我跟你嫂子这老了得遭些好罪了!”

    苗汉翔说:“柳杏梅这孩子没得挑,孝顺又仁义,就是陶其盛夫妻俩没福气呀!”

    廖道通说:“谁说不是,他们还都年轻,哪怕是到了我们这岁数呢!”

    蒋则义眯缝着眼睛说:“这孩子可不白给,了不得,虽是女子,依我看男人都比不了,有学问,有见识。要是运昌还在,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有这两个文武双全的年轻人,咱们这村子也好有个指望。要是有土匪和鬼子的来侵犯,他们也知道该如何应付的,咋样保护村民。可惜我们都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放眼全村年轻后生,没人具备大智大勇的,我和老太爷也讨论过这事。瞧我这嘴,咋提念起运晶来了。汉翔兄弟,你可别难过啊!”

    苗汉翔说:“老哥哥,我不难过,都几年过去了,你能想到他,证明你心里没把他忘了!”

    站在爹的立场上,是如此的轻视他的子孙,这让伍进祈感到羞愧的汗颜。也许,事实真的是如此吧!他深知爹的脾气,争辩就是不孝。

    “你也坐下来吃点儿喝点儿吧?”伍进禧问刘翠花。

    “不了,我在老袁家吃过了。”

    “他们家还没撤桌吗?”

    “我回来时还有几桌在喝呢。”刘翠花回答。

    “桌上有糖和瓜子的,抓几把带回去给孩子。”伍进祈扭着身子说,在刘翠花进到屋里时,他也礼貌地站起身来。

    “不用了,小孩子贪吃,他们一直没住嘴。”刘翠花很是耿直的婉言推辞。在这一点上看来,她不像是别的妇女那样容易放下自尊心,对待喜事上的糖了瓜子的很是理直气壮的无所顾忌的往口袋里塞,似在谦虚中捍卫着品德上的那道脆弱的防线。

    荣凡辉问:“梦琪和添喜呢?”

    刘翠花说:“他俩在老袁家吃了饭后就和别的孩子也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

    “我这就回去,那老辛家有人吗?”荣凡辉问。

    “他家二叔回去了。”

    这里所谓的辛家并非是指辛东方的家,而是他叔叔辛耀勤家,养有一只跑栏子(种公猪),为配种索取的不是钱而是一只猪崽,就这么简单的交易。

    在人们现实的生活中,别看村子不大,但也需要禽畜的繁衍方能成为人们生活里所需要的必要食物。雌雄并存,方可不息。当然了,叫驴也有,至于牛羊就更不在话下了。

    “我吃完了,还是我回去吧!”荣老孬说,他放下了碗筷,站起身来,和几位老友点头告辞,又向伍进祈表达盛情款待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