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顿时脸儿绯红,羞答答地说:“没有的事,婶你又取笑我了,我可没那心思,我——”

    柳杏梅说:“你就别解释了,快先头回去,我们随后就走。”

    梅香就抱着衣服美滋滋地跑出了大门去了。

    吴荷说:“看得出来,伍欢伍乐这哥俩是喜欢梅香的。”

    “是啊!只是六点不当户不对,要是梅香能嫁进伍家,那可真是她的福气。”

    “姻缘是命里注定的,管它门不当户不对呢,只要是老伍家的长辈们同意,那就好办。到时候你就跑前跑后的撺掇撺掇,搓和一下。”

    “就是伍家的人同意,梅香嫁给谁呢?”

    “那就得看她究竟是喜欢谁了。”

    “也只能是这样,我有时间问问梅香她娘,听听楚云昭走时说起过梅香的婚事没,再探探伍家人的口风。怎么没见旺旺呢?”

    “我把他留在家里跟着奶奶呢,小孩子闹闹吵吵的不体面,怕惹别人烦,就没让他跟着。”

    “旺旺倒是挺懂事的,这办喜事不就求个热闹嘛!”

    “带个跟脚星,就是别人不说啥,咱心里也不得劲儿!闻你身上这股子酒气,看你都要变成女酒鬼了,别人劝酒你就喝,都不知道自己有啥量了。要是一个女人喝多了耍起酒疯来,看别人不笑话死才怪呢?!”

    “管它呢,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为别人活着都是胡扯!荷姐,你是不知道,这酒喝到恰到好处时,不前沉不后沉的,真的是飘飘欲仙了。酒是好东西,它可以解愁忘忧。”

    吴荷叹息一声说:“你就是嘴硬,其实人是为了别人而活着的!振坤这刚一走,你还不是牵肠挂肚的多愁善感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柳杏梅真的想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在伍家里,落忙的人把肉食和蔬菜都收拾好后,就等明天是炒是煎了,准备的样式也丰富,毕竟是富裕人家,讲究的是排场和脸面。忙完一切后,到了下半晌,离黑天还早着呢。人们就陆续在果树的荫凉下桌子前坐下,嗑瓜子,剥糖吃,喝茶水,说闲话,这天气倒也不热,温度宜人。忙碌后的悠闲,使得每个人都是有着惬意的懒散。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子在桌子前转悠,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动动那个,显得很是淘气调皮,一个中年女人在一旁形影不离地呵护着。

    这个小男孩是伍龙的儿子峥嵘,他被奶奶看着。伍进福的老婆叫曹婉丽,虽说是人到中年了,但是由于生活条件好,人保养的也有方,所以也推迟了衰老迹象,似乎容貌跟年龄不符。当然了,提不到“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了,只是显得富态的她,自然是少不了雍荣华贵的气质。此时的她,脸上的酡红仍是没有完全褪去,因为那是中午喝了酒的原故。在四个妯娌里她排大,地位仅次于婆婆苏氏,几乎是平起平坐的。这要是放在别的有钱有势人家,无疑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太太了。

    由于婆婆苏氏的年纪大了,主内的事情一般则是交由她来管理,凡遇特殊情况犯难解决的就交由婆婆或公公了,也不请示丈夫,知道自己的男人说的不算而且办事能力差,尤其是在这么个大家庭来讲,表面别人看着是和睦温馨的,其实暗地里也是勾心斗角。明眼人都是看得出来,这老哥四个有爹娘在压制着不敢兴风作浪,要是爹娘不在了,为了财产必然会出现斤斤计较的事情,这不等于说他们之间有多大矛盾,也属人之常情。这就是需要圆滑办事了,最好是让人挑剔不得。而另外那三个妯娌就不一样了,大事小情的都得向她请示,不然就会遭到挑眼摸刺后还给小鞋穿,以这种霸权方式捍卫地位并不是明智的,另外三个妯娌心里也都是窝着火呢,只是不敢轻易反对公婆的任命。由一个鼠肚鸡肠、心胸狭隘的人来指掌偌大家庭的内务,做主的伍老太爷难道不知道吗?不,就是知道也没办法,毕竟在妯娌间她是头大的,所以占有一定的优势,另选她人于理说不过去。说白了曹婉丽也就说是支支嘴而已,成了甩手的大拿了,啥活也用不着她来做,俨然就是二婆婆的待遇,这就是那个年代里的规矩,只是掌管钱财的权力依然是老夫妻俩说了算。不分家单过,就得有一个人主事的,而且这个人有维护家庭团圆的能力。对曹婉丽来讲,现在照看好孙子,这就是她的活,因为孙子代表的是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的血脉传承和延续。

    在这个大家族里,不仅是伍龙有儿子,而伍呈、伍祥也有,比峥嵘还小,而快要生了的伍家媳妇就不知道是生男生女了。峥嵘跟他爹一样是长子长孙,毕然有着不同的意义,就跟皇帝一样,长子可首先封为储君成为太子,其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在平民百姓的心里也是有的,这应该说是对一个大家庭不分家而言,其中就包括了这种继承概念。当然了,在男尊女卑的观念里,就提不到他们的女儿了!

    这就好比伍老太爷推让自己的地位一样,几代人墨守成规的事情怎好被他人取代,所以巍然不动,依然扮演着称霸一方的土皇帝角色。换了别人没有比伍家人有威望和号召力,这应该说是来自没有剥削压迫的原因。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让伍老太爷忧虑的是,这样的大家庭究竟能持续多久了,将来难免还是得分家!要是到了那一天,他还在的话,只要是看着他们兄弟妯娌及小辈的孩子们不为钱财、田地、房屋而翻脸争抢,做到有尊有让的,那就知足了,这就说明在对儿子们孙子们的教育上他是成功的。

    尽管花蕊也是张张罗罗忙活着眼前要做的,可她少言寡语,由于一些妇女嫌弃她的名声不好,所以都像是躲避瘟疫那样有意冷落她,不是不得已下也不愿主动搭理她。只是有各别爱寻香猎艳的男人,就是有色心没色胆的,或者是没钱风流快活而干眼馋的,都爱往她跟前凑活并且搭讪上几句荤的挑逗话。她不以为然,倒也应付自如,做娼妓的本事就在于不知廉耻脸皮厚。伍家的人难道都不知道她是哪种人吗?或者是知道却不好意思拒之门外!

    花蕊讨好地上前把峥嵘抱起来,可峥嵘却在她怀里拳打脚踢,嘴里嚷吵着:“放下我,讨厌!”

    曹婉丽急忙上前抱过来说:“这孩子眼生,可也不愿跟姐姐弟弟妹妹玩去,整天就知道缠着我。”

    在西厢房的屋檐荫凉下,时不时的会传来孩子的欢声笑语。那是妮姽妮婳在哄侄子侄女,是伍凤、伍呈、伍祥、伍合的孩子。

    柳杏梅从曹婉丽的表情和语气里能感觉到她对花蕊没好感。她就伸手去摸了摸峥嵘的脑袋说:“这小家伙虎头虎脑的,讨人喜欢,一看就知道是个小捣蛋鬼,人家稀罕稀罕你还不愿意呢?!”

    也许是峥嵘见过柳杏梅几次的原因,所以他没显露出对柳杏梅的反感,而是嘻嘻一笑。或者说,柳杏梅跟花蕊比较,给人直觉就会让人对柳杏梅偏爱些,一个纯天然清秀的面孔,一个俗脂庸粉的化妆。

    曹婉丽说:“谁说不是呢,一天到晚的不住个脚,连他娘哄他都不行,更不用说是别人了,就认准了找我,没个消停时候。我这一天跟着折腾下来,累的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的。”

    柳杏梅笑道:“那您这哄孙子也高兴,身子累但心不累。”

    吴荷在一旁说:“这小孩子找谁哄是一惯。”

    这时峥嵘就在奶奶怀里列架子挣着伸手去够柳杏梅。曹婉丽以为孙子这是要找柳杏梅抱呢,就说:“这么大了,还找人抱呢,也不知道羞。”

    她嘴里是这么说着,就把峥嵘抱到了柳杏梅跟前。

    等柳杏梅伸手去接时,峥嵘却扭动着身子躲避开了,而那只小手就摸向了她的后背。柳杏梅明白了这孩子的目的,就侧转了身子。

    果然,峥嵘的意图在于那条长长的麻花辫子上。他把辫子抓在手里,就咯咯笑着摆弄了起来。

    梅香也笑了,跟着别人也笑了起来。

    柳杏梅不禁俊脸一红,陶振坤对她这辫子有种癖好,看来这小男人等长大了也会是个色鬼的。

    曹婉丽忙说:“孙子,人家这辫子可不是你玩的,别弄乱了,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