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乐被踹,让陶振坤心里解恨,倒也为其小命堪忧了片刻。

    往回走时,陶振坤看到那高梁处仍是余烟缥缈,再加上朱乐常把铜锣和棒槌带在身上,现在却没看到铜锣,就是不免有点儿猜疑了。他问:“你俩在那里干什么?”

    “没事,只是觉得身上有点儿冷,生火烤烤。”朱乐急忙抢先说,不过却脸上显得有些慌张。

    “放屁!这么热的天你还嫌冷,糊弄鬼去吧,在祸害人呢吧?肯定是没干啥好事!”

    焦恒没说话,就窘迫地低下了头。似自知理亏,无言辩解。

    陶振坤不放心,想一看究竟,就走了过去,见是三块石头上正放着那面铜锣,而铜锣的上面是已飘着焦糊了味道的黄豆,那黄豆瘪瘪瞎瞎的尚且还没完全成熟。

    朱乐赶紧上前去拿铜锣,结果被烫得一呲牙并且直抖落手爪,这才去拎了铜锣上的系的细钱链,把黑糊了的黄豆倒掉,又把铜锣放到沙土地上,用脚踩了去搓搓上面熏黑的灰。

    陶振坤没有说话,但心里气愤。在他看来,这无疑就是家贼引来了外鬼在糟践人,他们俩是在偷着炒别人家尚未成熟的豆子来吃。

    朱乐嘿嘿一笑说:“振坤,你可别说出去。”

    陶振坤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言语。

    朱乐就又解了被带朝着那堆炭火撒了泼尿,将火淹灭后又踢土掩盖上,为得是不想留下什么把柄,毁坏证据。

    焦恒很是尴尬,也参加了“毁尸灭迹”行动,他用力地把那三块石头踢真空了一米远年的一个朽烂了的树疙瘩坑中。

    犬养三郎这时说话了:“请给我松绑吧?我也跑不了的。”

    朱乐痛恨此人,就对陶振坤说:“振坤,不能给他松绑,别煮熟的鸭子让它给飞了!”

    犬养三郎说:“已到了你们的地方,我还能跑得了吗?我想方便一下。”

    朱乐就说:“听说小日本都很狡猾,不能相信。他这是见别人拉屎腚眼子刺痒,别理他!”

    犬养三郎忿怒道:“人有三急,你们中国人也太不讲道德了吧?是俘虏还得讲优待呢!”

    这时焦恒忍不住说:“对待敌人讲道德,就是对道德的践踏!”

    陶振坤还是以命令的口气让朱乐和焦恒给犬养三郎解了裤子让他撒了泼尿,两个人都是在忐忑中紧皱着眉头的,显得十分的不情愿,看来这两个人从他们的爹那里也没留下此种习惯。

    持有猎枪的陶振坤和恭候一旁的黑虎,是绝对不允许犬养三郎有任何不良动机的。他不是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在想:要是犬养三郎在大姑娘小媳妇面前来个屎尿皆出,污染了空气,如何面对?情何以堪呀!

    在三人一狗押着一个小日本走进村子时,他们的心情都是格外激动和兴奋的,让朱乐和焦恒有产生了一种荣耀感。

    要让一村之主的伍老太爷来主持,让村民们来审判这个日本人,定他的是生是死之罪。

    ............

    在这个时候,在陶家的院子里。

    柳杏梅问:“我听你哥说你不是相亲了吗?成了没有?”

    她坐在一个木桩上,手里在做针线活,那是在纳一双鞋底子,她的话听上去像是有意无意的在闲聊。

    陶振宗苦笑了下说:“那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别听风就是雨的!”

    他的人就坐在驴圈的栏杆上,时不时地在偷看低头纳鞋底的柳杏梅,那长而粗的一条麻花辫子的前头有一尺长一节被安静地置放于大腿上,看着那双灵巧的双手和那尖利的锥子以及穿针引线。不知道是为何,那锥子和针咋像是一下下在刺扎在他充满柔情蜜意而颤悸的心上?隐隐作痛里却让酸楚泛滥!他十分欣赏和爱慕这个与他同龄的女子,美貌与智慧兼备,简直是就女神的化身。他可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了,可他却从不曾见到过如此让自己心仪的女子,在朝思暮想里饱受神魂颠倒的单相思之苦。如此痴情的青睐,这样恓惶的守候,又不敢表白的眷恋,一腔的渴望,是否能够等到有一亲芳泽的那一天?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有啥不好意思的嘛。你就别太挑捡了,成了家知道过日子就行了。生儿养女,传宗接代,也了了当爹娘的心愿。”

    “要是不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就是成了家也没有意义!”

    “也不知你是啥条件?”

    “起码长相能戳住个儿了,再有就是人品要好,这要求过分吗?”

    “长得好也不能当饭吃,人品好倒很重要。”

    “话是这么说,可——就算是我爹娘盼儿媳妇真要盼红了眼了,也不看看给我介绍的人是谁?就肥妞那样,以为我划拉筐子就是菜呢!人长得丑俊搁在开外,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还整天拎着个大烟袋,你说这像话吗?就她呀,白送给我都不会要,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儿”

    “来到这里,我还真没见过大姑娘抽烟的呢,在我们那村里,大姑娘抽烟很正常。咱们这地方冬天太冷了,要是抽上几口烟倒也暖和些。我在家为闺女的时候,也是老爱抢爷爷奶奶的烟袋抽上几口的。”

    “那你现在咋不抽了?”

    “怕把牙熏黄了才戒的。”

    “真没想到啊!”

    “那——那你在这个村子里有相中的姑娘吗?”

    “我——”陶振宗摇了摇头。

    “那你在读书时也没谈一个对象?”

    “没有!”

    “伍家的四小姐也到了订婚的年纪了吧?她——我只是离老远见过那姐四个在一起,不知道是那个,说起来那可是个大家闺秀,想必长相和人品都错不了的,不啥就托托媒人看看,你——?”

    陶振宗苦笑了下说:“人家门槛儿高,咱穷家少业的高攀不上,这事想都不敢想!”

    “一家女百家问,你也别这么想,婚姻靠的是缘份。二小姐和三小姐还不是在本村子订的亲,你家和程袁两家相比也不太差啥的,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成不成的?成了更好,不成也搭不上啥。再说了,你在伍家教书,总有和她见面的机会,应该对她是了解一二的吧?”

    “咱们托媒人上赶门子去提亲有些不妥,不成反倒是件很丢面子的事,我以后还咋去伍家教学!她人是很好,长相人品都不错,可我对她没感觉!”

    “啥感觉?”

    “没有动心的感觉。”

    “那你对谁有感觉?”

    “嫂子我——?”

    陶振宗吞吞吐吐的,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在匆匆看了柳杏梅一眼后,把头低下了。

    由于外面不太平,这些年来村里面的姑娘大多数都是以“自产自销”方式嫁在了本村,不能远销只能近购了,就是姑家姨家的联姻在那时也是纯属正常,却局限于堂亲(但那时对乱.伦这说法也没具体规范)。所以当时形成裙带关系较为普遍,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是瓜扯瓜蔓扯蔓的,扯耳朵腮动的关系。

    在很长时间里来,以前陶其盛活着时,陶振宗会以看望叔叔为理由来,现在则是以看望婶婶而来。其实,柳杏梅知道,多数都是为看她来的,这个小叔子爱上了她这个有夫之妇的表嫂子。

    她多少次想以婉转方式点破并拒绝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是羞于启齿!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她可丢不起这个脸的!

    于是,她想摆脱这个孤男寡女独处的尴尬,就抬头望了望天说:“快中午了,我得做饭了,你哥大概也快回来了。你进屋吧,在这吃。”

    “我——”

    正在这时,那个朱乐手中的铜锣可令人惊魂出窍地响了起来,而且是有序地响起了四声,相隔一会儿,又是四声响起。

    陶振宗大惊失色道:“不好了,一定是日本鬼子进村了!嫂子,你赶紧找地方躲起来。”

    “这——你哥他也不在家,我——”柳杏梅也手足无措起来,准备着转身就要往屋里跑,去守护在婆婆身边的。

    正在全村人都如惊弓之鸟的要四下躲藏时,那锣声忽然间又变得紊乱了起来,在杂乱无章下让人们悬起的心又顿时落下来许多,并且听出也不是土匪来了。

    “不用怕,不是鬼子也不是土匪,这个朱乐在搞啥明堂嘛!”陶振宗本想打算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好柳杏梅的,因为这是一次可以表现自己的机会,听到这又改变了节奏的锣声,他在如释重负下又感到有些失望了,没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怎能不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