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陶振坤来说呢,他对一连串发生的不可思议之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何况是亲身经历过的呢,对于大白天的竟会遇到已死去多年的张氏老太婆,还有那些不认识的孩子,这事他对别人只字未提,说出来只能是让别人不肯相信,另外还会产生害怕。

    就那情景,是突然的出现,刹那的蒸发。

    放在以前,他是不相信世上会有灵异之事的,可是当一切发生了之后,就让他不得不半信半疑了起来!

    在爹死后,那只夜猫子再也没有出现过家里。

    还有就是,被拴在后院的黑虎竟然会咬死了两只安居于劈柴垛里的黄鼠狼。他发现时,那两只黄鼠狼就安静地摆放在黑虎的面前,浑身没有半点儿伤损。

    说来奇怪的是,在爹死后,娘的眼泪是再也看不到一滴了,像是眼睛里的泪腺再也分泌不出一滴泪来了。

    再有就是,在爹没的那几天里,娘是不知不喝也不睡的,人就是一副痴傻苶呆的样子,人们的劝说对她是无动于衷,让见到的人都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显得有些楞头巴脑的柳杏梅干脆就扒开婆婆的嘴巴用羹匙连汤带饭的往嘴里灌。

    别人是不会知道,只有柳杏梅她会联想起她曾用此法救助过一只雪天里饥饿欲死的鹌鹑。

    “娘,你不吃也得吃,不喝也得喝,不睡也得睡。爹总然是个没了,难道你还想跟他去呀?我想爹他当初在做那口大棺材时,就是想与你生能同衾死能同棺。村里人谁都知道,你和爹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只可惜的是没能白头偕老,这是人生的悲剧,怎不令人痛心疾首?你要找爹去,还为时尚早,岂能还不食人间烟火了?!”

    他想责备柳杏梅对娘近乎是蛮横的态度,但是又了解她此番的好意,见她也是强忍着盈睫的眼泪。他真是不忍目睹了,扭转过头去,在心疼又心痛之下眼泪就哗哗啦啦地流淌了下来。

    不过呢,此后的邱兰芝就像是还没断奶的婴儿在尝试着开始吃喝东西了。

    在这段期间里,他不得不放弃了对吴荷所说的不再打猎承诺。面对拮据的生活,怎能不努力寻求改善的局面,债款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爹不在了,但欠下别人的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能不还,做人不能失去信誉与人格,更重要的是尊严,忍受不了别人在背后指脊梁骨说三道四,那样九泉下的爹也不会瞑目的!猎物的肉可以充饥节省粮食,皮子可以托别人去城里卖点儿钱,这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靠近山吃山靠水吃水,可仙女河里的鱼稀少的不好打捞!

    打猎,曾经是他热衷的喜好,一段期间里为了情人吴荷的劝说而放弃了,现在又恢复到了以往,可当他拎着苗运昌的那支双管猎枪并且带着黑虎再次进出山林时,可惜再也找回不到从前的兴奋快乐了。尤其是每当看到父亲那座新的坟茔时,他的心里像是压了块不可推卸的石头。做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要别无选择的肩负起这份重担!在这个时候,他是多么强烈希望能够偶然得到关于苗家先人遗留下来的那些藏宝,就是不奢望能有超越伍家的财富,那怕是取出一小部分能还清负债,那也会让他心满意足的。

    财找人好找,人找财却难!

    无缘啊!!!!

    柳杏梅在年夜呕吐,本以为是有了妊娠反应了,可数日一过却是空欢喜一场!

    有一次在山林里逛荡了一天,收获也只是两只兔子。他用那把刀子将其剥皮,可他却无法知道的是,他的父亲就是在临终时用这把刀子阉割了自己认为是罪孽之物的东西,然后进了棺材等待死神的降临,他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了一样!

    邱兰芝在一旁看着,在她的脸上流露出不易捕捉的怪模怪样表情。

    “娘想吃肉了,是吧?”柳杏梅问了句,看着婆婆,她的心里直犯嘀咕。

    这段时间里来,邱兰芝一直是半疯半魔的,始终不见其好转!

    她频频点着头,嘿嘿地笑了,目光有些贪婪地凝视着被剥皮后呈现出宛如婴儿状的兔子,嘴角竟然还淌出了口水来。

    “娘,别急,晚上就给你炖兔子肉吃,好不好?”

    邱兰芝听了儿子这话,便高兴的犹如儿童拍起了手来,并且是手舞足蹈着,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哼哼呀呀唱起了让别人根本是听不懂是什么来。

    两个人皆是认为由于娘的伤心过度才会导致如今这种神志来清的状态!

    陶振坤心痛地看了眼娘,又低下头去继续着给铺在地上一块木板上的另外一只兔子剥皮。

    “娘大概是在唱朝鲜歌谣呢!”柳杏梅在给一张兔子皮捊撑板正的,就着湿乎粘贴在墙上,并且用锤子把四枚钉子钉住了兔皮的四角,这样好能多少卖到钱的。

    陶振坤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记忆清楚的在小时候娘就为哄他入睡时哼唱过。他一时精神恍惚,一个不留神,用刀子尖把兔皮捅了个小窟窿。

    “小心点儿,坏了谁买!”柳杏梅心疼地责怪道。

    “反正也不值啥钱!”

    “别忘了虱子多了也是肉。”

    陶振坤苦笑了下说:“这是攒鸡毛凑掸子!”

    “该攒也得攒,该凑也得凑,积少成多,攒三聚五,锯响就有沫。”

    “这得猴年马月才——”

    这时柳杏梅的脚迈过了地上一个盛有兔子心肝肺的盆子。

    “你也不长个眼神,差点儿踩翻篮子!”陶振坤责怪道。

    “娘,你在干嘛呢?”

    听到柳杏梅的惊呼,陶振坤急忙抬头看去,就愕然地看到娘扯了墙上那张兔皮正用嘴咬撕,面目间带着吓人的恐怖。

    柳杏梅上前将兔皮抢夺下来,。

    陶振坤抛下了手里的刀子,一个高从板凳上蹦起身来,慌忙冲了过去。

    “娘,你这是怎么了?”

    “好吃!嘿嘿——”

    “娘,请你别这样。”陶振坤在疼爱中难过的哭泣恳求,他把娘瘦小的身体抱在怀里,一边流着泪一边帮娘擦拭着嘴角上的毛与血。

    此时就见邱兰芝舔嘴巴嗒唇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丝狡黠的瘆人表情来,她望着着两个人恨恨地说:“你们让那个东西咬死了我的一双儿女,我要给他们报仇,你们是要偿命的!”

    “娘,你在说什么呢?你这是——”陶振坤颇感震情。

    “娘的样子像是撞邪了,听这话会不会是被黄鼠狼子给迷上了?”

    “怎么会——”

    “别愣着了,赶紧的去把蓝蒂给请来给瞧瞧!”柳杏梅急切地催促。

    “那——你要照看好娘,我这就——”

    陶振坤没把话说完整了,就以比追赶猎物还快的速度冲出了大门外,拐弯抹角穿街越巷奔向了马家。

    在马占山家的大门口处,聚集着几个男女正站在墙根外说闲话。正值春寒料峭之时月,刚进入黄昏的太阳光芒给人送来暖洋洋的温度,能从身体里蒸发出来懒散和惬意。那场大雪在被初春的舌头日以续夜地舔食的没有了丝毫踪迹,仿佛发生在冬季里的故事已翻过了篇章。

    那几个人用带有惊疑的目光迎接了陶振坤连跑带颠的到来。

    陶振坤有点气喘吁吁地来到了蓝蒂面前,拉起她的手说:“大娘,你——你快去给我娘看看是怎么了,我——”

    “她咋——?”

    “快走!”

    “我——”

    陶振坤没容她犹豫或推辞,拉着蓝蒂就走。

    “振坤哥,你这慌里慌张的拉起我娘就走,倒底是——”

    志图想上前阻止或想问个明白,结果被陶振坤一抖胳膊就把他险些弄个跟头。志图是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不料想竟被陶振坤一下子就弄得脸红脖子粗了。

    其实,一直以来在陶振坤身上潜藏的功夫没发挥出来。

    “你!你还讲理不讲?哪有这么请人的!”志图有些急了,看架式就想动手。

    马占山搔着光脑袋壳,以前不见的胡子似经常修剪,现在留养出了连鬓络腮的几寸胡须(令人思议的是为何年轻时头上浓密年老了下巴上茂盛,出现如此颠倒叛逆的生理现象),他正以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并且说话了:“就让你娘跟他去吧,看他急成这个样子,她娘肯定是有啥事,就别拦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