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凡辉笑了,说:“看把你能的,强龙还压不了地头蛇呢,我就跟你打这赌了,咱当着大家伙的面儿,你要是把我姓荣的给治服了,我以后就管你叫姑奶奶!”

    众人一阵骚动,窃窃耳语,这可是赶鸭子上架的事。

    荣凡辉的娘急得直打转悠,都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就说:“我说儿子喂,你就别拔犟眼子了,人家人多势众,咱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就别钢镚硬正地叫板了,你有啥做得不对地方就向大伙儿赔个不是,要不然会——”

    “一边旯待着去,没你的事!”荣凡辉对她娘横立了下眼睛。

    而荣老歪呢,直是嘬牙花子,抓耳挠腮起来。平时他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能成为伍家座上客的人,自然是不能小觑了。可是这次众人堵了家门,他也无计可施了!

    荣凡辉肚子里那股气膨胀的简直快要放炮,却没处可撒,他再蛮横也的确不敢把柳杏梅如之何,别人不说,就她身边的两大金刚保架也得让他掂量一下,陶振宗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倒也不足担心,可年轻力壮的辛东方可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出色的猎人,都有他彪悍的一面。他只好拿眼皮瞭了眼自己的老婆,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又是呱嗒一下子撂下半截来,就凶霸霸地骂道:“你倒是长本事了嗬?敢找别人来撑腰了!你——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倒出工夫来,非活扒了你的皮来可!”

    刘翠花听了丈夫这无情无义的话,连心带肝的都颤了,更是哭地泣不成声。

    柳杏梅就讥讽道:“看把你给洋兴的,你是天上王大还是地上王二呀?别从圈里出来你逮着谁就浑踢滥咬的,你就是再牲口霸道的,也别好歹不知香臭不分吧?我们救了人你不知道感谢也就算了,还胡说八道,没一点儿人情味,真是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你以为村里人都是聋子瞎子呢?谁听了谁见了也不会允许你无法无天的!”

    荣凡辉眯缝起了眼睛撇起了嘴说:“我就这样,看你能把我咋着了?真是个泼妇!”

    柳杏梅冷笑一声道:“泼妇咋了?我就是个泼妇,但我讲的是人情道理。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今儿个遇上了我,算你活该倒霉,我可是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主儿,没这弯弯肠子也就不吃这镰刀头了,非得较个真儿不可,想乌了八秃算了我姓柳的可丢不起这个人,还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呢!”

    荣凡辉毫不让步地说:“我就是只猴子也不怕你这只母老虎的!”

    陶振宗在一旁忍不住骂了句:“真是个混蛋玩意儿,任嘛不懂!”

    辛东方也说:“凡辉哥,真没想到,我们同在一个村子住了这么多年,今天我才知道你是个啥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真是白披了一张人皮了!”

    “汪汪,汪汪——”

    狗!

    狗!

    这时黑虎去而复返,出现在了柳杏梅身边,它朝着张牙舞爪的荣凡辉虎视眈眈地直呲锋利牙齿。看那架式,只要是它的女主人一声令下,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荣凡辉给予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黑虎的出现,无形中给柳杏梅壮了胆儿也添了安全感。都说是狗仗人势,这时殊不知也有点儿人仗狗势了。

    荣凡辉不禁望狗而怯。

    黑虎可是村子里猎犬中的佼佼者,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它几乎是和主人形影不离的,这在一些人的心里想来,它的名气甚至是要胜过它的主人。

    再看那条被拴着的瘦黄狗,由于同类的出现,使它喜出望外之下忘记了这令它感到害怕的场面,不再眯缩着了,起来挣着身子要向黑虎讨近乎,嘴里呜呜着倾诉心声,若是雌性大有要相亲之式,只是被锁链无情地约束了渴望接近的距离。护主的黑虎却守护在柳杏梅的身边,对它的献媚是不屑一顾,冷落了苗条“佳人”一颗芳心的青睐!黄狗见黑虎对它冷漠无情,似知道了对那“美男子”的一见钟情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就有自知之明的知难而退了,再爱慕也是单相思的自讨没趣,索性认为就当作没失礼貌打过招呼了,最后也只有顾影自怜地独守“空闺”暗自伤感去了!

    这时人群中一人扯着嗓子说了句:“荣凡辉,你姑爷爷也来了,你怕不怕?”

    人们以为这是以狗喻人呢,有的就忍俊不禁地一笑。

    柳杏梅回头去看。

    陶振宗低声说了句:“是杨泽湖。”

    柳杏梅不知道杨泽湖是谁,认为他开这玩笑是对自己的大不敬,想骂他两句,见是一个三十郎当岁的男子。那男子情知不妙,是搞误会了,就急忙呶嘴朝着后边示意。柳杏梅把目光穿过人群,果然见到远处的陶振坤正风是风火是火地朝这里赶来。同时她看到了一个人,那人自己躲到背角地方在墙根儿处晒秧秧,没和众人参与这件事。她是不太认识了,那个人就是孟国安,一向是不爱得罪人。既然杨泽湖不是有意取笑她,于是她就把不好听的话咽了回去。她是不认识杨泽湖了,其实杨泽湖就是杨旭的大儿子,杨旭是伍家的老女婿,这个杨泽湖自然就是伍家八兄弟的表哥或者表弟了。

    杨家是做药材生意的,专门收购药材,然后到城里卖。在采药季节里有些村民上山采药回来便卖给杨家,在龙骨山上的野生药材种类很多,比如说:威灵仙、白头翁、北细辛、天麻、苍术、黄芪、天南星、紫草、升麻、石柱参、甘草、桔梗、玉竹、龙胆草、人参等等很多。

    荣凡辉嘴硬地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还能把我咋着了?嘁!你们以为我是王三呢,一次就服软认输了。”

    “你小子的事可别往我身上扯啊!扯仨挂俩的啥意思?你要丢人了还想拴上别人呀?啥玩意嘛!”不曾想王三和老婆齐玉珠也在人群之中。这是在揭王三的伤疤,他岂能愿意。

    柳杏梅就对荣凡辉说:“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也没人想把你咋着了,有理说理,你凭良心说刘翠花那样对不起你们了,不是打就是骂的。她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你也可以说出来,咱们让大家伙给评评理。要是你的不对,也别拿不是当理说,你就给刘翠花赔礼道歉,保证以后别再给她气受了,你们还是一家人,答应以后好好过日子,那样这事也就一了百了了,大伙说这么做对不对?”

    众人几乎是一口同音的赞同,所要求的结果也只能是这样。

    这时荣老歪两口子站在儿子的背后一直没言语,像是都吃了哑巴药了,只是都阴沉着个脸色,好像从镜子都是要能看到自己的老本相是啥变得了。荣家有着正综的蒙古族血统,只是在荣老歪的父辈改了汉姓,所以有着剽悍的体魄。荣老孬老婆赵芹几次想开口,但都被一张驴脸大挂的荣老孬给拦住了。他的心里有些发怯了,看见柳杏梅带了这么多人围堵在大门口,显然是情况不妙,看这阵仗要是不给个说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是听说过柳杏梅的,一次和王三两口子吵架就名声在外了。不料今日这个泼妇却找上了他的家门,看别人的脸色已经是引起了众怒!

    荣凡辉就不服气地说:“没啥好说的,也没这个必要,我家的事用不着别人管。跟我上纲上线的较啥真儿,我说姓柳的,你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刚来不长时间的新媳妇,咋还爱管闲事呢?我看你这是草驴找叫驴——图意个鸡——”

    他后面的“巴”字还没等出口,柳杏梅把右手里的棒槌交到左手和铜锣一起拿着,已被怒不可遏的她上前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嘴巴子。黑虎见女主人对“目标”进行了攻击,立刻作势要扑向荣凡辉。这个大耳刮子,足可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相比之下,自然是要比打陶振坤和齐玉珠要加重分量的了,所以让荣凡辉的脸上是瞬间就浮现出了五指山的图案了。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黑虎!”正好在这时,陶振坤来到了跟前,及时地把黑虎喝住了,不然荣凡辉这下可惨了,定会被当成猎物撕咬。

    柳杏梅就对荣凡辉怒骂道:“有娘养没爹教的东西,你嘴是用屎尿褯子擦的?又臊又臭!那你娘找你爹图意啥了?就图意揍出你这么个牲口玩意儿来吗?!人们常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间却没情没爱的,刘翠花眼也不瞎,她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浑蛋玩意呢?我真为她感到可惜!”

    “我——你敢太岁头上动土,你是找死!我——送你去西天!”荣凡辉恼羞成怒,摸着被打的脸就要朝柳杏梅跟前凑,这时没说话的陶振宗和辛东方同时跨前两步,挡在了柳杏梅前面,二人对荣凡辉怒目而视,俨然是柳杏梅的哼哈二将。

    “只可惜我又不是唐僧,是取不回真经的,所以不愿去!”柳杏梅笑着说,似很有涵养的样子。

    陶振坤也紧贴在柳杏梅的身边,只是一言不发,静观其变,但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让他手里捏了把汗,暗自埋怨老婆太爱招惹没必要的是非了!他虽有一身好功夫,但只和野兽搏斗过,却从没和人动手打过架。

    陶振宗攥紧了拳头,辛东方则握紧了老洋炮,要是柳杏梅发话打他,两个人就会丝毫也不犹豫地对荣凡辉大打出手了。

    人群中有人喊:“打他,把他打残废了,看他还猖狂不!”

    愤怒中摩拳擦掌的人们就要一哄而上,像批斗地主恶霸一样,其中有两个楞头青小伙子,都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荣凡辉的跟前了,却被柳杏梅给拦挡住了,她说:

    “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咱们是来说理的,可不是来打架的,都不要冲动。”

    这时的赵芹可忍不住了,不顾丈夫的阻止,来到跟前说:“你们这是欺人太甚,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就以为荣家没人好欺负了呢?!姓柳的,你长得细皮嫩肉的,真看不出倒挺有心计的,领了这么大帮子人就怕你了?年纪轻轻的,最好嘴里积点儿德!”

    柳杏梅看着赵芹,这个中年妇人有点儿吊眼梢子,是张凹型脸,如同长畸形的倭瓜,母狗子眼深陷眶内,脸上带有横肉丝子,给人一种不好惹的蛮横劲儿感觉,就冲她冷笑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没藏着掖着的,我跟你们也没仇没恨,这些乡亲们来也不是想欺负谁,你们可得把话听明白了,都是来为刘翠花打抱不平来的,别拿好心当了驴肝肺,要是闹出人命来你们就高兴了?倒怪我多事了,都是什么人嘛,哪有这样的!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这做晚辈的也不好说过分的话。说我要积德了,这都是被你们缺德没教养的畜生儿子给逼的!有理不怕说理,可你们讲理了吗?这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是拜你浑蛋儿子所赐,我只好回敬给你了,以为想占我的便宜是那么容易的吗?也不翻翻眼皮看看我是谁!”

    有些能听懂柳杏梅这近似之乎者也的话意思,觉得甚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