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老者没有回答云凤白犹如利剑一般的眼神,自顾自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仔细了的剔下了鱼骨上的一层油膏放入口中细细品鉴,良久方才说道:“老夫不姓吕,老夫姓黄,你可以叫我三甲先生,至于飞剑取人头?呵呵…”

    “黄三甲?”云凤白把这三个字放入嘴中慢慢咀嚼,似乎可以从中嚼出无限韵味,但是却似乎难以品出分毫,最后只好哂然一笑道:“黄老好豪气,小子敬你一杯。”言罢又举起了葫芦饮了一口。

    老者见状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若是云凤白出身再高一点,修为再强一点,读书再多一点就会知道黄三甲这个名字在华夏道统的地位,在华夏万民宫中那群人的眼中地位。

    从盛唐开始,每一代道家都会出三个奇人,一为南方宗门龙虎山上张天师,二为太华山上纯阳仙,三为奇门江湖黄三甲!

    一者大隐于朝,一者中隐于市,一者小隐于野。

    世人记住了治世之时声名煊赫的紫袍张天师,记住了由乱入治时闲来仗剑笑杀人的纯阳仙,却独独忘记了一手搅动乱世风云,以天地为棋局,众生围棋盘的黄三甲。

    而此刻坐在云凤白面前的是当代黄三甲,以一己之力力压纯阳仙和张天师的黄龙士,当年三家批命张天师认为占据大义中正君当得天下,纯阳仙认为华夏气数已尽当落入蛮夷之手,唯有黄龙士认为当是声名不显的德胜太祖当为华夏开天辟地的一代明君。

    而今九十年过去了,煊赫了两千年的天师府不得不抛弃祖业和中正君一脉退守孤岛,纯阳仙当年黯然之下遁入虚空断绝传承,唯有黄龙士,此刻泛舟云梦泽,好不快意风流!

    如此黄龙士,为何快意不得,为何豪迈不得,为何不能眼中目无诸子百家!

    “小子,吕纯阳有黄粱,张龙虎有神仙。”黄龙士拂须看着云凤白醉倒在桌上不由洒然笑道:“老夫的浮生却也不是那么好喝的!”

    “老先生…”鱼老大恭敬的对着云凤白行了一礼,虽然不见之前的豪迈,却也自有一番儒门风流,长揖在地担忧道:“这孩子不会有吧,他目前已经成了华夏与巴蜀之间的联系,更是云大将军独子,可是万万不能有事啊!”

    黄龙士丰神俊朗的面容上突然翘起了一抹幅度,淡淡道:“不用担心,这个小子可是比你有趣多了!”

    他的目光扫过了桌上,他的浮生酒已经少了接近三分之二,他的记忆中能够胜过这个小子的人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叫做李德胜!

    至于眼前的这个长揖在地的人?

    不过阿堵物罢了!

    想到这里,黄龙士袖袍一挥,卷出一阵风流整个云梦泽上顿时风光霁月,再无半分扰人心神的东西。

    云凤白晃晃悠悠的从渔船上支起了头,迷迷糊糊地向着四周望去,一阵秋风吹来,凉爽的空气带着云梦大泽的湿气让云凤白的心神陡然一松,然而云凤白却猛地一回头一双眼睛睁得犹如牛瞳,他惊愕的看向四方,发现渔船还是那个渔船,云梦泽依旧是那个云梦泽,然而却不见半分夏末的百草丰茂,反而可以清晰地看出几分草木间凋零的肃杀。

    这是天地的肃杀,也是人间的肃杀。

    这是――乱世将崩的气象。

    突然云凤白听到了一阵狂歌,一阵石破天惊的狂歌: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这首诗他很熟悉,相信每一个华夏人都很熟悉,并且对于它只有敬佩这个感情,然而在这云梦大泽之畔,似乎有很多人不熟悉,并且有极大的反对意见。

    当先一人出现在了云凤白的眼前,其人风度翩翩并且脸上一直带着发自内心的温和笑容,然而云凤白却听他第一个反对道:“子任有济世安民之心自然是极好的,然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是一一言之弊废王侯而独立,对我中华而言恐怕也并非幸事!”

    那个叫做子任的年轻人闻言不屑的哼了一声,锋芒毕露的说道:“旭东此言大有菩萨心肠,然而在这个天地间有大变动的时代,对我华夏却半分好处也没有,因为一两个的王侯可以封土建邦,但是而今外夷入侵,华夏需要的不是争得一时一地的英雄豪杰,是能够将全部百姓握成一股力量的人间圣者,王侯孤僻,吾不取也!”

    “好啦,好啦!”眼看子任还要继续说小区,又有一人插入了二人的对话,和稀泥道:“子任和旭东之言各有千秋,只是在下的肚子实在是不争气了,倒是那方有个渔家,不如我们去尝尝这云梦大泽里面的美味珍馐如何!”

    那人没有子任的锋芒毕露,也没有旭东的温润如玉,但是却给人一种极度容易亲近的感觉,看到他三人向着渔船走来,云凤白下意识的说道:“三位先生,不如过来一叙如何?”

    “相请不如偶遇!”眼看另外二人还有话说,子任当先一步大马金刀的做到了船尾上大声说道:“那位小先生,还请上好酒好菜,今日我要与二位同窗共论这满目疮痍的壮美江山!”

    云凤白没有就诊来人话中的语病,或者说他现在已经陷入脑袋极度浆糊的状态之中了。

    子任是谁?旭东是谁?这两个名字或许没人熟悉,但是若加上湘江三友呢?

    还不够?那就再加上一点!

    华夏开国帝君李德胜字子任;华夏儒门文化传播者,让儒家经典遍地开红花的最后一位大儒萧子升字旭东,而另外一人云凤白也可以隐约的猜出他是谁,能够成为华夏开国帝君的挚友,以及首创华夏的唯一女军师向警予的丈夫若非其早死,可能而今的万民宫格局都是另外一个局面。

    看到眼前的三人,云凤白除了见到三位传奇人物的惊喜外再无其他,甚至连自己为何回到将近一百年前的激动也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也没有想到这渔船不是他的,船内也未必有东西。

    幸好,其中还是有足够的食物的,甚至还有一葫芦酒!

    只是食物不是名满天下的武昌鱼,只是几尾普通的青鱼;酒也不是道门的浮生若们只是一壶简单的黄酒。再一看其中的佐料云凤白更是犯了难,这里的佐料太简单了,这里的炉火太复杂了,所以他只能简单的温好了一壶黄酒,蒸好了三尾青鱼放到了以后会搅动天下风云的三位豪杰座上。

    然而他们似乎对着还很满意,只是李子任却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云凤白似乎有几分生气道:“小先生这青鱼似乎还没熟!”

    云凤白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面无表情的打开了手中的油锅,一到沸腾的香气冒了出来,云凤白乘机将它倒入了碗中,激起了兹的一声,三人见状不由食指大动的抢起了鱼肉,一直到一条青鱼吃完,李子任才意犹未尽的叹道:“今日方知民间有高人,这一手比之火宫殿也不逊色几分了,却不知道那道油汤有什么关隘?”

    “没什么!”云凤白淡淡道:“云梦之中多肥美鱼肉,此时又是深秋贴膘的时候,自然多鱼油,我将他们剃了下来,既不影响口感又加上了干辣椒和湖边常见的香菜,炒热之后倒入锅中便可以了!”

    “以简单的手艺和原料就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先生的手艺可以比得上古之易牙齿了!”李子任见状敬佩说道,更是把先生前的小字去掉了,便是蔡和森也露出了几分敬佩的神色。

    倒是萧子升想了想突然一拱手请求道:“下月初八是家父的五十寿辰,家叔从海外带回了一条鳗鱼,想请先生前往施展妙手,不知可否?”

    云凤白连想都没有想过就直接拒绝掉了,笑话他不知怎么来的这,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去哪里有时间来给你做饭啊!只是这样拒绝了也不好,所以他解释道:“一方风水养一方人,这鳗鱼在国外或许是无上珍品,然而到了我华夏却难以烹调,先生也是饱学之士岂不闻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说法。”

    萧子升闻言恍然道:“先生所言甚是,倒是小子孟浪了,古人云治大国犹如烹小鲜,今日的见先生诚不欺我!”

    听到了萧子升的这句话,蔡和森没有说什么倒是云凤白和李德胜却是一人怒哼了一声,一人不屑的摇了摇头。

    李德胜看见有人难得和自己有似乎相同的意见也不在意交浅言深径自问道:“旭东吾友说治大国犹如烹小鲜,乃上古圣人的名言,我看先生似乎有不同的意见可否告知在下!”

    云凤白看见偶像相问,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一字一顿的说道:“这话是上古道门圣人老聃所言,但是先生却要明白老聃一生没有治国治民的经验,而他提出的小国寡民更是不适用当今任何社会,请恕我直言,治大国犹如烹小鲜看似有万事不萦于怀的洒脱,其实是对国家和民族极大的不负责任,我辈中人既然有出世之念,便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治大国,治大州,乃至一乡一县都有如履薄冰的心态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