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胜回到家的时候,又已经是深夜了。在院子里简单洗了一下后,看月华和迎喜都已经睡了,就摸黑悄悄进屋。可到了床上,才发现,床上没人。他有些奇怪,摸着想点油灯,才划着火柴,就见红云坐在迎新的小床旁边,冷冷地看着他。

    文胜轻手轻脚走到红云身边,小声说:“对不起,遇到一个过去的朋友,说话说晚了,睡吧。”他心里有些发虚,昨晚他才向红云保证过的。

    红云生气地扭过头,没理他,眼泪却一下簌簌往下掉。文胜见了,忙说:“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保证按时回家,不在外面玩了。”他用手帮红云擦着眼泪:“相信我,今晚最后一次。”

    红云还是只会流泪,她不想影响月华她们睡觉,所以只好自己无声地受委屈了。文胜见她还是不动,干脆“噗”一下跪在红云前面,抱住红云的一双脚,不断把头磕在红云的脚上,红云被他这一闹,心下好笑,脸色一下就和缓了。

    文胜见红云脸上有了笑意,更是得意忘形,拿着一双脚就亲起来。红云脸一下就红了,挣开,轻声说:“你不嫌臭啊!”

    文胜坏笑着说:“哪会臭,香着呢!”

    红云瞅他一眼,站起身来。这一眼,娇嗔里带着羞涩,文胜虽舒了口气,但心也乱了。他跟着红云上了床,就强行抱着红云吻起来。红云初还有些反抗,但随即就被文胜驯服了。

    等两个人安静下来,红云小声说:“你和我老实说,你到底去哪里了?”

    文胜说:“刚和你说了,遇到过去的一个朋友,到他家说了一会儿话。”

    红云有些严肃地说:“是不是抽大烟了?”

    文胜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敢和红云说老实话:“你这是说什么呢?现在我上哪去抽去?别瞎说了,快睡吧,已经很晚了。”其实他知道,红云一定是刚才闻到什么了。

    红云狐疑了一下,但想想文胜说的话也对,就没再追究了。只是说了一句:“你可别犯糊涂啊,好不容易戒了。”

    文胜心里有鬼,嘴上还是说:“怎么会呢?”红云没答话,已经迷迷糊糊睡了。但文胜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了很多。想到了战场上的死人,想到了爷爷奶奶和大个,想到了胡子到家里要账的凶恶模样,还想到了何晓莹和哥哥,直到现在,文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进而,他觉得,人的生命是恍惚的,如果就这样下去,就更恍惚了。没有钱的日子那那就更恍惚了,为了不恍惚,他在心里咬牙决定背着月华红云和胡子干了。当他下定决心后,心里有些兴奋,但也有些忐忑,他失眠了。

    一连几天,文胜都像往常一样去上班,每天按时回家,也不到外面去玩了。月华和红云都很高兴,特别是红云,感觉好像那晚文胜说的话真算数了。他时不时还逗着迎新玩,连何奶奶都说,文胜懂事了。

    一天下班回家,她拿了件藏青色的女式列宁装回来,一进门,就把正在收拾的红云拉进屋:“快来试试,这可是现在最时兴的衣服,早就想给你买一件,但老输钱,今天一发工资,我就给你去卖了。”

    红云其实是个很爱漂亮的人,在娘家当小采买时,她常把手头攒下的钱拿去买小饰品,结婚后也没想到李家已经空了,还有闲心往脸上抹粉呢。直到后来月华让她把结婚时候的东西拿来赔人了,她才知道,她这辈子不可能会是那种涂脂抹粉的生活。尽管后来生计维艰,她却尽量让自己整洁干净,就是衣服上的补丁也比别人的齐整。

    她已经好些年没买过新衣服了,见街上走过穿列宁装的女人,就觉得与众不同,很羡慕。现在,文胜居然给她也买来了一件,她都有些不相信了,甚至她都忽略文胜说的‘老输钱’的话。

    文胜见红云有些不信任地看着他,就把衣服递给红云:“快试试,看你穿这样的衣服是什么样子。”他知道红云怎么想,从他们结婚后,他还从来没有买过什么东西给她呢。

    红云接过衣服,把身上那件肩头打了补丁的衣服脱了,穿上了列宁装,再拿小镜子一照,发现自己也和街上那些时髦女人一样,一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放下镜子,红云才若有所思地说:“今天好像不是你发工资的时候啊,怎么会发工资呢?”

    文胜楞了一下,笑道:“今天发了点奖金,就只够卖你一件衣服。怎么了,有什么不放心吗?”

    红云笑道:“我怕你又去赌钱了。”

    文胜从后面搂住红云,照着桌上的镜子说:“你老不相信我。”红云笑笑没说话。这时候,迎喜跑进来叫他们吃饭,见她俩抱在一起,就用手羞他们。红云害羞地推开文胜,出去了。

    文胜也跟着出来坐在凳子上等着吃饭,迎喜抱着迎新,和何奶奶一起进来坐下。何奶奶看见红云的新衣服,对文胜说:“知道疼媳妇了,懂事了。”文胜笑笑,有些害羞。何奶奶又说:“看红云穿上新衣服,真漂亮。”

    红云看一眼身上的衣服,害羞地问:“何奶奶,真的好看吗?”

    何奶奶说:“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红云看一眼文胜,神态有些得意。

    迎喜也说:“叔妈的新衣服真好看。”红云就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

    月华端了饭过来,也坐下了。红云就拿碗盛饭,月华笑着说:“文胜,有了媳妇就把娘给忘了,只给媳妇买衣服。”文胜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何奶奶数落月华说:“今天给媳妇买了,明天就会给你买,你着什么急啊?孩子懂事了,会关心媳妇了,你反急了?”

    月华笑着说:“我也高兴啊,不给我买我也高兴。红云到我家就没过过好日子,我就盼着文胜能对这媳妇好呢。”

    红云把饭递给所有人后,自己端了一碗,从迎喜手上抱过迎新喂饭。文胜也时不时给他喂一口,红云看着文胜,心里从未有过地感到一种甜蜜。

    第二天文胜起床的时候,红云已经在忙了。见他起来,就叫道:“文胜,快来吃早饭,今天特意奖励你的,酱肉面。”

    文胜过去端起面问:“怎么不穿我给你买的衣服了?”

    红云说:“你给我买件衣服也不容易,挑担子一下就磨破了,留着有时出门的时候穿吧。”

    文胜心里真有些发酸:“以后就好了,我还会给你买的,别省着了,穿吧。”看看好像就他一个人碗里有肉,就说:“怎么就给我一个人吃?你们不吃。”

    红云说:“不是说奖励你吗?大家都吃,还是奖励吗?都做料了,哪有钱大家都吃。”

    文胜心里很感动,走过去笑声对红云说:“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放心吧!”

    红云也小声说:“你有心就成,我也不图什么好日子,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可

    以了。”

    月华从外面买菜回来,见小两口在说话,就说:“文胜,时间差不多了,快

    上班去,可不能让人说你不好好干。”

    文胜吃完面走了,但他并没去上班,而是到了胡子家。自他决定跟着胡子干,他就没去上班了,他和师傅谎称母亲生病,和单位请了长假。师傅看他原来老实,也没怀疑,就同意了,只是请假期间只发给他很少的工资,他很高兴地请师父吃了一顿饭,才没去上班了。

    文胜去到胡子那儿,胡子还没起床。他把门叫开,胡子睡眼惺忪地给他开了门,又去睡觉了。他也没理胡子,从胡子床下拿出烟膏,自己先抽了起来。不一会儿,胡子也起来了。照样先把鸦片抽上,大大吸了一口,才说:“兄弟,我没害你,现在日子不是比你去整天和泥巴打交道强多了?”

    文胜脸上有些阴郁地说:“好是好,但一旦事发了,那就害人害己了。”他毕竟读过几年书,还不到疯狂的地步。

    胡子安慰他说:“只要小心点,没事。”

    文胜说:“既然干上了,就只好如此了。二少他爹戒烟戒得身体垮了,离不开了,我一会儿给他送去。”

    胡子问:“二少怎么样,还坚持不抽吗?”

    文胜笑道:“怎么坚持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整天有个抽大烟的在身边是个什么滋味。”

    胡子也笑着说:“说的也是,只要和这东西交上朋友,人这辈子就算着了魔了,就像被鬼牵着鼻子一样,再也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文胜说:“现在,我遇见的鬼就是你了。本来已经戒了,我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整天感谢政府,让我重新做人。这下可好,遇见你,一切都变了,唉,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

    “迂腐了不是?人生在世,有吃有喝那才叫活着。没吃没喝,那叫什么活着?”胡子对文胜的奚落并没生气,反倒振振有词地和文胜讲起道理来。

    文胜叹口气说:“现在说什么也无用了,反正我是上了贼船了,也只能这样了。”

    胡子也还是不以为地说:“对了,现在我们就只能齐心协力地把这条贼船划好了,否则,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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