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遭中常侍张让构陷入狱。宸妃为救义父,欲投身宫门,寻机面见天子,为允鸣冤。帝止之,曰:“若坐待娥眉为此事,岂不令我等须眉愧煞!”遂联结何进、袁隗、杨赐等三公要员上书求赦王允。

    蔡琰《汉末风云·后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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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回到府中时,大脑仍是一片晕陶陶的感觉,满脑子里都是临别时任红昌那一双微带歉意的美眸与刁秀儿苏醒后的那张气鼓鼓的俏脸。

    《宋史·舆服》四:“貂蝉冠,一名笼巾,织藤漆上,形正方,如平巾帻。饰以银,前有银花,上缀玳瑁蝉,左右为三小蝉,衔玉鼻,左插貂尾。三公、亲王侍祠大朝会,则加于进贤冠而服之。”

    貂蝉之名的由来,便是她曾在宫中任女官,而职责正是专管貂蝉冠。至于她的本名,则历来众说纷纭,而后世流传最广的,当属“任红昌”与“刁秀儿”两个名字。只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名字代表的竟是两个人!

    “老天爷,你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我在府门前仰天感叹。

    “主公,卢大人来了。”守在门口的家人见到我后急忙上前禀报。

    我心中一愣,卢师有事向来只命人召我过府,今日亲自登门,定是有大事发生。当下急急入府,却见卢师坐在厅中,脸色很是难看。

    “弟子见过老师。”我上前见礼。

    卢师脸色稍霁,摆手让我落座,道:“为师知你近日有离京之意,但如今怕是还要在洛阳耽搁几天。”

    我心中一震,问道:“朝中可是有事?”

    卢师脸上现出悲愤之色,沉声道:“今日朝上,天子下诏将豫州刺史王子师下狱!”

    “怎会如此?”我吃惊问道,回顾前生记忆,我对于王允的了解仅限于那一条挑起董卓吕布父子相残的“美女连环计”,今世则只知他任豫州刺史,与朱儁合力平灭境内黄巾,功勋卓著。日前见朱儁、孙坚蒙受朝廷擢拔奖掖,惟独漏掉他这主持大局的豫州刺史,心中还自奇怪,未料到竟落得如此结局。

    卢师道:“宇霆可还记得在广宗时你给为师看的那一封中常侍张让与密张角勾结的密信?”

    “当然记得,”我点头道,忽地脸色一变,失声惊呼,“难道王子师也……”

    卢师苦笑:“王子师在豫州大破黄巾,收降贼兵十万余众。在收降过程中,王子师从一名黄巾将领处搜查出一封密信,乃是张让门客所写,在信中竟将官军虚实尽数泄露。王子师大怒,当即便要些奏疏弹劾张让,却被他手下从事孔融拦阻,道是张让权势滔天,当谋定而后动,否则恐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入京后,王子师将此事告知大将军何进,欲请其出面指控张让,借机削弱甚至进而铲除宦官势力,然而何进畏惧宦官势大,多番推拒搪塞。王子师大失所望之下,愤而亲身入宫,向天子呈上密信,参奏中常侍张让勾结反贼,意图不轨。天子大怒,召张让入宫责问,只叹张让奸猾,天子对他又过于宽纵宠信,他只是一番砌词狡辩,竟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过来却弹劾王子师‘谤诬’之罪。就在方才的日落时分,天子已命人将王子师逮捕入狱,王子师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心中暗骂那王允幼稚,如今世家豪族借黄巾之乱趁势崛起,天子只需稍有脑筋,也会大力扶植宦官势力以作制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仅凭一封密信便想将十常侍之首的张让拉下马,实在是痴心妄想。我知道卢师此来不仅仅是告知我此事,便问:“老师让弟子暂且留行,是否有需要弟子出力之处?”

    卢师道:“王子师忠直之辈,我等却不可坐视其遭宦官陷害。为师已约了皇甫义真与朱公伟两位将军去慰问王子师的家人,同时商议解救之道。宇霆你便随为师一道去吧。”

    听了卢师的话,我却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今日遇到的任红昌和刁秀儿两女,想必她们此刻已经知道了王允被捕之事,却不知是否正为此事而忧心伤神。于是慨然道:“弟子自当从命。”

    由卢师口中,我得知王允与“燕山剑神”王越竟是挚友,此来京师未住馆驿,而是住到了王越开在洛阳的武馆“燕山剑斋”。

    我们师徒二人轻车简从到了武馆门口,通报姓名后,满面忧色的王越亲自迎了出来,寒暄过后,将我们引入后堂。皇甫嵩和朱儁已经先到一步,孙坚也得到消息赶来。王允的夫人辛氏是个没主见的,儿子王偕则年岁尚幼,此刻除了愁苦落泪什么都不会做。倒是王允的义女任红昌甚是镇定,带了侍女刁秀儿权作主人招待宾客。因为是在家中,接待的又有卢师等几个长辈,所以她已除去了脸上的面纱,现出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堪称倾城倾国的绝世容颜,不仅孙坚和我看的呆了半晌,连卢师他们三个长辈在初时都略一失神。

    “刺史大人一心为国,反落得如此结局,这天下还有无公理?”孙坚暴跳如雷,他在王允与朱儁属下为将多日,对于王允的德行谋略向来钦服敬仰,听说了上司的遭遇后,第一个赶了过来。

    朱儁摆手道:“文台稍安勿躁,我等此来是商议解救子师兄之道,你在这里发怒又有何用,还不如坐下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皇甫嵩愁眉不展,颓然道:“宦官势大,我等虽刚受天子奖掖,与其相比却无异于螳臂当车。如今的形势是张让摆明必欲至子师兄与死地而后快,凭我们这几个人的分量,恐怕不足以使天子改变主意赦免子师兄。”

    卢师亦一筹莫展,叹息道:“无论如何,我们总是要尽自己的一份心力,我已写好表章,明日一早便要呈送御览,便是拼了这一身的功名富贵乃至身家性命,也要保子师兄不死!”

    皇甫嵩与朱儁齐声道:“子干兄既有此意,我二人自当附诸尾骥。”

    卢师又看向我道:“宇霆,你怎么说?”

    我心中叹息,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中,那王允还有着极重的戏份,这一次的牢狱之灾自有解除之日,但若是我这个“变数”搀和进去,结果如何就很难预料了。只是此刻卢师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我的身上,却是容不得我推辞,只得做出一副慨然之态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老师往日教诲,弟子时刻铭记于心。援救王公之事,弟子自是义不容辞!”

    任红昌见我们如此说,在厅中盈盈下拜,柔声道:“奴家代义父多谢诸位大人一番美意。”

    卢师苦笑着摆手请她起身,道:“不敢当小姐重礼,我等所为不过尽人事而听天命,能否帮到子师兄,实在是半分把握都没有。”

    任红昌贝齿轻咬朱唇沉思半晌,似乎做了某个决定,道:“奴家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诸位大人可帮忙。”

    朱儁道:“贤侄女有事尽管道来,为叔等自当尽力。”

    任红昌绝美的脸上现出决然之色,毅然道:“听说天子有意在近期甄选一批女官充实宫廷,奴家欲请几位大人从中周旋一二,将奴家推荐入宫。”

    “小姐不可!”心念电转之间,我已明了他的用意,且大致推测出因何“貂蝉”竟是两人。当今那位天子向来荒淫好色,据说他在**看中了哪个女子长得美艳,当即便要拉到床上交欢,从不分时间场合。又传闻他常与众多的姬妾在西园**游玩,为盛夏避暑,特意建了一座“裸游馆”,让人采来绿色的苔藓并将它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环流过整个裸游馆。又遴选玉色肌肤、身体轻盈的歌女,使其不着寸缕,执篙划船摇漾于渠水之中。如今任红昌提出入宫之意,分明存了牺牲自身色相以求得天子赦免王允的主意。后世那“貂蝉”的名字大约便是由此而来,而不久宫廷之内几度动乱,她一个身负绝世容颜却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其结局如何可想而知。而后来在王允的“连环计”中出场的“貂蝉”应当便是刁秀儿那小丫头,至于她因何也改名为貂蝉,便非我所能猜度了。

    我断然道:“王公之事自有我等解决,还请小姐务必打消此念。再说若王公知道自己的性命是小姐用一生幸福换来,想必他也会终生心中难安。”

    说罢我向着厅中众人拱手道:“我等几人势单力薄,欲救王公,还需多请几位重臣一同处理才是。两位世叔与文台兄素为大将军依重,便劳烦三位向大将军进言;老师与司徒杨赐交后,不妨往他府上走一趟;至于弟子,说不得要去找一找本初,看看是否可以请得动太尉袁隗出手。”

    第二日,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司徒杨赐、车骑将军卢植、右将军皇甫嵩、左将军朱儁,镇南将军赵雷一同上书为王允求情,其中赵雷之书言辞最为恳切:“夫内视反听,则忠臣竭诚;宽贤矜能,则义士厉节。是以孝文纳冯唐之说,晋悼宥魏绛之罪。允以特选受命,诛逆抚顺,曾未期月,州境澄清。方欲列其庸勋,请加爵赏,而以奉事不当,当肆大戮。责轻罚重,有亏众望。臣沐浴天恩,不敢寝默。诚以允宜蒙三槐之听,以昭忠贞之心。”

    天子览罢奏疏,沉吟良久,最终赦免王允死罪,却又执意革去了他的一切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