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去在历史上虽然没有留下响亮的名字,但在此时的明朝官员眼里,却显然是一个大人物。

    他本来跟随魏忠贤,是魏的一个忠心走狗,可轮到崇祯上台,这人见机快,马上调转炮口,直接给崇祯供出魏忠贤的种种逾越之事。所以,魏忠贤倒了,他反而升为了正四品的大太监。

    崇祯心气十分高,身边王承恩又的确是个忠义的伴当,所以,这些扳倒魏忠贤的太监们是个个安了闲职,唯有徐去,升为御礼监掌印。

    徐去却一点不知恩满足,反而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所以,打算在崇祯面前露露脸。

    现在明朝的军制,一但调动军队,就必须安置文官和太监监军。

    围剿张献忠何等重要,这太监徐去竟然找上了这个差事。

    这也可以看出此人为了再升一级,也舍得拿命来博,不是等闲混吃等死之辈。

    一个下体残疾,又心气十分高傲,自恃劳苦功高的大太监出现在军中。张令和邵捷春是叫苦不迭。

    这种身体残疾,心理更加变态的太监,不仅在金钱上收刮,在军权上也要掌控。

    本来张令主管军事,想靠着明兵粮草充足,耗尽张献忠的粮草,等张献忠士气动荡,再一股歼灭。

    可徐去倒好,三番五次的强令张令带兵冲阵。所以,张献忠到以逸待劳起来。

    徐去以为张献忠是勉强守住军阵,却对自己军中精锐士卒再三折损视而不见,事实上,张献忠如果不是因为孙可望的策略,早就发起反攻,一鼓而下了。

    见到郑至通根本就不理会他,徐令的鼠眼里顿时闪过一道阴冷的寒光。他个头矮小,眼睛更小,所以,只有留意的邵捷春看出了。

    不过这大太监也知道隐忍,郑至通毕竟不是明人,而是夷酋,是不必理会他,所以,他也就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

    邵捷春已经基本上摸清了这人的脾气,知道他越是不动声色,越是怒气勃发。

    邵捷春心中暗暗叫苦,连忙拱手说:“这位是当今圣上的亲信,我们的监军,徐公公。今日能于张寇对战不败,全依仗徐公的妙计。”

    徐去见邵捷春如此郑重其事,打断郑至通的寒暄介绍他,心中自然得意非凡,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在鼻孔里嗯了一声,却冷眼看着郑至通。

    徐去对于川中有什么人物他是知道的,但对于郑至通他却不知底细。

    盖因郑至通崛起太快,从年初一月份来到这个世界,现在才四月出头,他就忽然当上了蜀国公。

    徐去只在郑良路过报知他时知道蜀中忽然冒出个夷人蜀国公。

    但徐去有天子撑腰,自然觉得自己简直就飞在天上,对一个新进的国公,也不十分放在心上。

    这也是他眼界的程度,毕竟见识过魏忠贤自称九千岁又跨得如此之快,简直在崇祯一怒之下就四分五裂,所以,徐去对郑至通还没有对魏忠贤的敬畏的千分之一。

    徐去见郑至通只嘴角挂笑,还是不理会他,心中羞恼万分,拱手对着北方一礼说:“咱家久随天子,咋就未曾听说蜀中有什么夷国,别是宵小之徒冒充夷酋,骗天子恩惠。”

    郑至通身边的骑士一听,手一按剑就要站出来,郑至通摆摆手,也冷淡地说:“我们立国还在大明之前,从西汉初年就在银月堡建国,你没有听说这很正常,毕竟你就圈在北京紫禁城那个狭小的圈子里,对外界自然不知道。”

    郑至通这句讥讽的话一出来,在场的张令和邵捷春,连徐去也变了颜色,徐去颤抖着说:“你……你个大胆贼寇,你是讥讽天子不知道外界事物吗?”

    张令冷哼一声说:“我看国公爷手下这几位将军虽然都是以一挡百的豪勇之士,可也未必挡得住我拘押你。国公爷可相信?”

    郑至通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张令的身手不在桑德之下,甚至更胜半筹,可是,要和自己比也不够看。

    不是张令没有眼色,是因为郑至通的武功已经到了通玄的不着皮相的地步,不动起手来,谁也看不出他居然有那般厉害。也只有同样的大宗师,譬如白云禅师和木姥姥这种境界方能看出。

    郑至通也没有反驳,只淡淡地说:“少拿大明天子来唬人,这一点都谈不上对他的尊敬。他要是不知道外面事物,怎么会封我做蜀国公?还有,别拿自己的水准去衡量天子的水准,这才是大不禁。”

    徐去见郑至通半点没有明朝官员被太监拿天子一吓就魂不附体,不敢辩驳,只知道贿赂。徐去被郑至通拿言辞一挤兑,冷哼一声说:“贵公乃夷酋,不知道我们大明人的想法。我们是不可能将天子与凡人等同,任何一个稍微有可能冒犯天子的话,都属于我们绝对不能容忍的。这次,念你乃外夷不知礼数,姑且不论,再犯必究。”

    郑至通没有理会他,徐去见郑至通连最起码的畏惧表现都没有,心中怒气勃发,再也无法忍耐,转身就走。

    等这太监一走,郑至通这才换好了脸色,对张令和邵捷春说:“大明军力衰弱,十有**事都坏在这些阉人身上。他走了,我们才好真正谈话。久仰张令公大名,今日我官兵能维持不败,全依仗老将军带兵有方。”

    张令苦笑说:“蜀国公对我等为何如此推崇耶?这徐去徐公公也不完全是拖后腿的,至少在催兵粮上还是起了作用的。”

    邵捷春却冷笑说:“催兵粮虽快,可多半折合了银子,充了他的私囊。现在四万大军,一月所需十五万石粮草,他只发放了够吃的十万石,剩下五万都折合了十万两雪花银。要不是我蜀中未有大旱,否则,就凭这次征粮征银非惹出乱子不可。”

    郑至通直接走到客位上坐下,说:“我带了六百骑兵来助阵,在重庆还有三千余士卒。能起什么作用,还请老将军和巡抚大人明示。”

    张令说:“六百骑兵人数虽少,我看个顶个都是最精锐的勇士。有了你的帮助,我们至少能守到张献忠粮尽。”

    他走到帐篷外面看了看,又羡慕不已地回来说:“你们骑兵的马匹太好,用在军阵上简直奢侈太过。此等好马只在传说中有,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喂出来的。”

    郑至通呵呵一笑说:“我们六百骑兵,几十仆从骑着七百匹好马,既然老将军喜欢,你挑二十匹去。”

    张令一听,须发俱张,喜得难以自禁,一跳而起,拉着郑至通的手摇动着,高声说:“如此,多谢了,我这就去挑马。我手下得力将佐正好有十几个,这下可好,一人一匹!军中之事,没有邵大人不知道的,国公爷先和他谈谈吧。”

    张令大步出军帐了。

    邵捷春微笑说:“老将军就是喜欢好马好剑。你送二十匹好马,老将军是不会客气的。”

    郑至通摆手说:“一点小意思而已。邵大人,现在我明兵还有多少人,能战之士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