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伙都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这几年来,我们看到这么多,听到这么多,大伙都不是傻子,不会想不到的。咱们蒙古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汉子,最是讨厌藏着掖着,我想大伙担心的并不是宋联是不是要把我们当兄弟,而是担心和宋联成了一家人后,各位还能享受荣华富贵不能,还能做得他人头上的老爷不能。我没有说错吧?”八哩丹冷笑了一声,这声冷笑直刺众人心扉,刺的人脊背发凉。

    八哩丹像是还嫌刺激不够,继续说道:“不愿蒙古人做他人的奴隶?大辽在时,蒙古人就不是契丹人的奴仆了吗?大金继承大辽基业,草原上开始反抗了,不愿成为大金的奴仆了,果真是这样吗?只怕是见到有机可乘,不想再从自己的利益中划分一些交与他人吧?于是,你杀我,我杀你,草原上再无安宁,但谁去问过那些底层的牧民,那些在草原上占据绝大多数的人,他们是如何想的?他们还会有什么想法?跟着主人去厮杀,死了也就死了,没死的话打胜打败有什么关系,无非是主人换不换的问题,他们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依然是他人的奴隶。不愿蒙古人做他人的奴隶,只是因为想着蒙古人都做自己的奴隶,如此而已。”

    八哩丹稍稍停顿了一下,直接无视了许多投向他的凛冽目光,接着说道:“不要被贪欲的恶魔引诱了灵魂,擦亮双眼冷静的看看现在的草原吧,现在的草原早已不是以前的样子了!族民们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世界,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度存在,知道了天父神的眼中无贵贱,佛祖曰众生平等。那些为了自己一己之私不惜铤而走险,甚至不惜拖着整个草原的人随他一起走向灭亡深渊的人,他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族民所抛弃。一边是继续遭受奴役,一边是幸福平等的生活,人们有什么理由会选择跟着他一起跳下深渊,他们的选择只会是毫不留情的在那些贪婪者的屁股上踢上一脚,恨不得他死的更快。毫不留情,其实和那种人也根本就没什么情分。”

    八哩丹的话不可谓不重,但大帐中竟没有一人敢表示不满,因为他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此时的草原还处在四分五裂的状态,刚刚借着大辽的覆灭有了些许自觉,开始艰难的迈出走向崛起的步伐,遗留着大辽的后势影响,在宋辽的挑动下拒绝和反抗金国的统治。因为他们历史上还没有统一过,最多只是几个部落的有限部落联盟,所以草原各部在民族认同感和凝聚力上都未成型,远没有修炼出足够的信心和强横。他们正经历着大时代变革初期的迷茫阶段,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彷徨、怯懦、慌乱和种种莫名的悸动。偏就在这个时候,宋联的思想、文化、商业入侵以极其强势的面貌楔了进来,肆无忌惮、残酷无情的抢夺、占据、填补着所发现的一切空白之地。这就是为什么宋联的思想入侵能如此顺利,能取得如此大成果的原因。(细细想想,是不是和现实中我们经历较近的某个时代很像?稍稍幸运的是,我们的祖先和先辈给我们留下了足够多和强大的思想财富,只不过是我们主动丢弃了而已。这话说的虽然很是蛋疼,但是重拾我们民族的精神旗帜,是为了打一场战争,我们输不起的战争啊,兄弟们。)

    合不勒汗的心中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的压抑和沉重,八哩丹的话拨开了挡在他眼前的迷雾,可落入眼中的却是一个十字路口,他赫然发现,部族竟然已经走到了生死抉择的关口。何去何从,何去何从?要做出选择实在是太艰难了。好是一番沉默之后,合不勒汗沉声问道:“汪古部的恩特汗家族现在如何了?”

    八哩丹眼中快速的闪动了一下兴奋的神采,随即回道:“在我离开宋联北京的时候,他还没有参选宋联的众议员。他拒绝了辽王殿下向他发出的担任宋联云中省副省长的邀请,决定参选宋联议员。他的家族成员现在都定居在了北京,除了原来的土地和奴隶之外,其他所有的财富都得到了宋联政府的认可和保护。到了北京后,它把家产中的一多半都投进了奇峰钢铁和江氏连锁百货,成为了这两大公司的小股东。需要说明一下,这两家公司早就不再募股,是恩特找到江大学士恳求,江大学士才卖了个面子给他,不但分了些江氏百货的股份给他,还出面说动吴大官人分了些奇峰钢铁的股份给他。”

    “混蛋!”

    “老东西!”

    “可恶啊――”

    大帐中立时响起了不绝的叫骂声,相比这后面的消息,前面的什么副省长,劳什子众议员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奇峰和江氏是什么,那在草原牧民的思维中,都是金山般的存在啊。就连合不勒汗都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长呼了一口闷气才说道:“那个老腌臜……嗯,江大学士到底是心善之人啊,总是还要防着点龌龊之徒的。”

    帐中总算是还有清醒的人,待众人心绪稍稍平静,俺巴孩赶紧转回话题,对八哩丹问道:“八哩丹,你适才说我们的朋友会支援我们,帮我们度过难关,甚至可能帮我们避免同蔑儿乞部之间爆发战争,这如何讲?”

    “是的,宋联已经答应立即展开援助,或许就在我们说话的当口,宋联给我们救援物资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

    “什么?这不可能!宋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你又如何知道的?”

    八哩丹顿时显得兴奋无比,笑道:“叔汗,赞美仁慈的天父吧,在他的圣光照耀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当我接到汗庭示警传讯后,并没有马上返回,而是决定向南去求助,因为我相信我们的朋友对友谊的忠诚。我骑着快马一路不停,用来两天时间赶到了宋联友谊关(今二连浩特),在那里我直接找到当地驻军,请求帮助。在他们的帮助下,我直接向宋联高层通报了我们乞颜部遭受的灾难,也告诉了他们我们可能要面对蔑儿乞部的入侵,并请求朋友的帮助。我们的朋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们经过紧急磋商,李纲阁下很快便答复我,他们将尽快组织救灾物资支援我们,第一批救援物资将就近在云中调配,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十天左右就能抵达,让我们组织人员准备接应。不但如此,他们还表示愿意充当我们和蔑儿乞部之间的调解人,只要我们愿意。”

    “这――这――这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在友谊关就和李大人联系上的?”

    “赞美天父神!电报啊!就是电报。当我赶到友谊关的时候,宋联从大同到友谊关的电报线路刚刚才架设好半个月,所以我才可以在那里就和李大人联系上了。电报,嗯,没听说过?就是――就是――我也不太懂了,大概是把汉字编成一组组符号代替,这边一台机器,那边一台机器,中间用铜线连起来,然后你在这边说了什么,有人就在这边的机器上滴滴嗒嗒的敲出去,那边的人就接收到了,然后再把这滴滴嗒嗒给翻译成汉字,那边的人就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知道这么多。”

    “长生天啊!”

    “赞美天父!”

    “阿米豆腐!”

    ……

    大帐中发出一片赞叹和惊呼,这超出他们的认识太远太远了。

    “噢,差点忘了最重要的。李大人特意交待我们不能坐等救援,要积极展开自救。要组织族人把无力扛过寒冬的羸弱牲畜先行宰杀冷藏风干,只留下种畜和健壮的牲畜,他们会组织商家运输队前来收购这些宰杀的牲畜,让我们的族人把损失降到最低。因为这是突发事件,又赶上冬天,以货易货的方式只怕是不行了,这次只能以人民币结算。他请我们相信人民币,来年开春之后,大批的商队来到草原之后,我们就可以用这些钱购买任何商品,包括粮食。这也是他们给我们和蔑儿乞部之间充当调解人的方略,如果我们同意,宋联领事赤力挞大人将携同我们的代表前往蔑儿乞部游说,劝说蔑儿乞部也采用这样的方式,宋联的商队也会给他们运去足够他们消费的商品。”

    合不勒汗击掌言道:“赞美天父神!李大人说的不错,《道法》曰:‘人必先自救,神后助之。’我们完全信任宋联的人民币,那没有任何问题,人民币在草原上的信用和金子是一样的。宋联不愧是我们最可信赖的兄弟,给我们和蔑儿乞部充当调解人还要先征得我们的同意,李大人不愧是是令人敬仰的极富修养的绅士。”合不勒汗也学到了不少新词。

    俺巴孩立即接口说道:“即如此,我愿意作为族人代表,陪同赤力挞大人前往蔑儿乞部谈判。”

    合不勒汗喜道:“甚好,甚好。这也是一个机会,我们也不希望把仇恨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如果蔑儿乞部也有做和的意愿,我们就做和吧。但加强戒备还是必需的,如果他要战,我们也不怕他,我们只需全了对我们朋友的义便可以了。哼哼,想来,他们也知道我们的朋友有多么的强大,桑多林若是还没老糊涂,就知道先去掂掂孰轻孰重。”(蔑儿乞部现任可汗桑多林。)

    “哦,汗兄。赤力挞大人不是曾提出过建议,希望双方能共同出资修建一条从宋联云中大同经友谊关直达八里屯阿懒的高等级公路吗?汗兄,有了这条公路,宋联对我们的支援将更加有力,到那时,我们在草原上说话的分量……”

    “对!真是不中用了,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这个事要抓紧时间和宋联定下来,争取来年就动工。我们自然是不懂的,如何操持都交给宋联,需要多少金子,我们就给多少,需要多少人,我们就给多少人,我们的朋友是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嘿嘿,这么多的宗教式感叹,请包涵一下。这其实和真洋鬼子假洋鬼子张口闭口的“卖糕的”是一个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