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帅,这是安全司转来的京师昨日情报。”

    接过情报参谋递过来的文件,赵良嗣快速浏览了一遍,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先转递给了旁边半躺着的老帅何灌。京师情况逐渐明朗,西线局势也趋稳定,赵良嗣悬了很久的心终于稍稍回落了一些。现在就是力争为燕山争取更为有利的结果,待江烈赶回燕山府时,能有一个较好的局面,并尽快保赵桓安全北上。

    赵良嗣待何灌看完,轻声说道:“陛下一日不离开京师,就有一日危险。谈判又进展缓慢,叛党是半分都不肯松口啊。”

    “哼,一群卑鄙小人!陛下不忍父子相争,天下罹难,答应还位与上皇,已是做出了天大的让步,这点自保的要求也要推三阻四的不答应,吾看这帮驴入的是又要张狂起来,欺我燕山不敢发威了。”

    赵良嗣点点头说道:“不错,星翰他们毕竟身在京师,有诸般顾忌,此时还需咱们燕山给叛党增加些压力,逼他们尽快让步。老爷子,舰队到哪了,吾建议指示呼延庆选个地方震慑一下叛党。”

    何灌举起手中的指挥棒在地图上河北东路开德府黄河段点了一下说道:“按计划,南下舰队应该进入了开德府境内,现在转发军令的话,可以在舰队进入滑州境内时送达,可命呼延庆明日突袭白马渡,最好能找些目标放上几炮,好好给京师里那帮王八羔子提提醒。”

    赵良嗣紧跟着说道:“这还不够,陆军方面也需要展开雷霆行动做出南击之势。陛下北来分治之后,咱们势必和京师是个对峙之局。燕山、云中二路新开,人物地利皆是贫弱,以此作争锋天下之资,过于不足,是以河北之地必需握在我手。复辟派死不松口,也是看到此点。如今韩帅大军西征,河北东路实乃摇摆中立之间,咱们必需尽快挥军南下将其置入我手,若时,既成事实,复辟派也只有承认一途。河北东路即入我手,我军兵锋已剑指京师,加之舰炮之威,陛下谈判的筹码就会立时大增。只是连番大战,我军主力又在外征伐,部队情况是否允许再派军南下?”

    耶律阿古哲立即大声说道:“没问题!目前能对我燕山造成直接威胁的就是河北西路的刘韐王渊部。刘帅、王帅和我燕山一向交好,他部上下更是和雄翼军有并肩战斗之谊,他们还有不少兵士都接受过我燕军山地战战术指导,同燕山对抗,只这军心士气,他们就很难凝聚得起来。燕山同河北西路接壤之地多是山地沟壑,易守难攻,只需令易州驻军占据险要之地,严密警戒,西南方向无碍。况且,咱们还有蔚州陈翊两万部队,对真定成夹击之势,单从军事层面上讲,河北西路之军必不敢妄动。而河北东路,原驻驿的部队主力几乎都被韩帅带走,地方守备之兵战力几可忽略不计。最关键的是,河北东路民众深受我燕山影响,历次大灾我燕山必倾力相助,是以其民心皆是倾向燕山。我以正义之师南下,严格遵守军纪,大力宣传燕军亲民爱民的思想,南下勤王之义举,河北东路民众必箪食壶浆以迎。我料,我军南下,受到的抵抗必微乎其微。至于兵力问题,还是宁总管来说,这个也不应该是问题吧?”

    耶律宁瞪了阿古哲一眼,随即没憋住笑了出来说道:“什么叫不应该是问题?好像真有问题那也是我的毛病了。大战以来,各地百姓皆踊跃报名参军,到现在招募的新兵已经有一万八千人,且已受过三到五个月不等的新兵训练。别闲少,咱们燕地本就人少,这是我按战前大伙的决议,令各征兵处精挑细选,把招收人数压了再压才招来的。全是棒小伙子,个个都是家中的顶梁柱啊,咱们的确还得为燕山今后打算,不能把这些劳动力全抽了。还有各地乡级民团已经全部归建完毕,总数为十三万余,哈哈,说咱们燕山全民皆兵真是一点都不过分。此外还有榆关之战时留下的两万余金国绿营兵俘虏,已经全面改造完毕,其中七千人已经打散划入各部厢军,这还剩下一万余由于大战乍起,没来得及安排,是遣散为民,还是编入厢军,还需再议。主力部队,现在燕山还剩下三千雄飞军,三千义胜军,三千义捷军,各部厢军计两万二千人。家当就这么多了,有没有问题,你们自己看,可别赖我。”

    耶律阿古哲气得上去抱住耶律宁的肩膀,用膝盖给他的屁股上来了一下,然后可怜巴巴的看向何灌。

    何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耶律阿古哲说道:“留守燕山只怕是把你小子憋坏了,刚才说的不知在心中盘算多久了吧?也好,我看就派你领军南下吧。继业(赵良嗣字),你看如何?”

    见到赵良嗣点头认可,何灌板起面孔说道:“记录。兹令统制耶律阿古哲领三千义胜军,三千燕卫军(厢军)并两万补充兵组成南下兵团,与两日后南下,全面掌控河北东路之地。兵团组成事宜,耶律宁和耶律阿古哲配合执行。大军南下,必严明军纪,全面展现我军人民子弟兵的亲民形象。此次南下,首先是一场精神面貌的战斗,一场思想的交锋,各级军政主官脑子里要时刻铭记人民子弟兵的神圣使命,坚决杜绝类似扰民、害民之事的发生。这个事情各级军政主官是要负总责的,发生一起,处理一起,原则是按战时纪律从重执行,部队主官也要受到相应处罚,决不姑息。此令,燕山府路兵事都总管衙门。”

    接过随军参谋递过的军令稿核对一遍,签上字一份留底,一份交给耶律阿古哲后,何灌说道:“阿哲,此次南下的重要性你应是清楚的。管不好部队,给我闹出什么乱子,特别是让河北百姓有了抵触我军的情绪,老夫可是会要你脑袋的。”

    “大帅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说句不好听的,真要出了什么乱子,不需大帅动手,某自己就先把脑袋割了。”

    赵良嗣在旁边提醒道:“南下兵团多由新兵组成,是不是有些不妥?”

    何灌毫不介意的一摆手,说道:“无妨。此次南下应是无甚激烈战斗,无非就是京师叛党挑动的一些狗腿子而已。咱们燕军,就是这些刚穿了几个月军装的新兵蛋子,拉出去也不是南边那些跑肚拉稀兵能比得了的。让阿哲带他们南下走一圈,刚好历练一番。”

    大宋东京惠济河畔,燕青长身而立,冷冷盯着对面一个目露凶光的道士。

    “秦歌,你已追了贫道两日,当真不肯放过贫道吗?”那道士的声音仿佛发自九幽血海,透着滚滚的阴森和暴戾。

    燕青面色冰寒,沉声说道:“阴余崖,你算个什么道士?短短几日,遭你毒手残害的无辜官员百姓就有十三人之多,哪有半点方外之人的德行?废话少说,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这个道士阴余崖,系出江湖邪派玄玉宫,武功高强又阴毒至极,寻常武者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在重重防护之下,还能入室杀人,燕青只好决定亲自出手,除去复辟派的这个凶恶爪牙。

    不用内线通报消息,崔灿就预料到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东京城内必定暗潮涌动,刀光剑影。同明面的对抗相比,地面下的战斗,更是残酷,半点妥协退让都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只能针锋相对,以狠斗狠,以杀止杀。即便早有布置,但道门和东京的地下势力确实实力庞大,更兼地头蛇的优势。尤其是道门,大宋皇室向来崇道,到了赵佶时更达到了顶峰,道门的势力可以说是已经渗透入东京的各个阶层,简直是防不胜防。说道门彻底站在赵佶一边,掺和进来给燕山为敌,那完全可以想的通。燕山有自己一套独立的宗教政策,不但把各宗教纳入官府的统一管理之下,还严格规范了各种宗教行为,严禁以宗教之名干政、涉军,煽动蛊惑百姓等。燕山的宗教政策原则是宗教平等,信仰自由,引导教民向善,不得干涉世俗事务,所以,在燕山,道士横行无忌的情景根本就不存在。因为这,道门如何能眼看着一上台就废了诸般尊道国策的赵桓坐稳了天下。

    妖道阴余崖口中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阴毒的盯着燕青说道:“杀我?你杀得了我吗?你当我真的怕你,不过是引你入瓮而已。秦歌,汝已中了贫道算计,还是束手就擒吧。”

    话声中,河畔树林和道边屋舍中腾身窜出十余条劲装汉子,把燕青围在了中间。

    一场追杀不慎中敌埋伏,虽然奋力击杀了数人,重伤了目标阴余崖,但己身也身负重伤,现在反倒自己成了被追杀的对象。腾挪跳跃飞驰在东京城街屋巷宇的房顶之上,胸腹间的内息不断翻腾,江湖上“血砂余崖”的盛名的确不是吹的,这血砂掌挨一下可真不好受,更要命的是背上中的毒镖,伤口已经没有了感觉,燕青的脑子也开始渐渐昏沉,若不是先吃了一颗解毒丹药,燕青怕是早就倒下了。

    眼神恍惚间,仿佛看见前面有座道观,燕青心中灵光一现,借着夜色掩护潜了进去,就赌对方猜不到自己这会儿还敢潜入道观躲避。只需在其中暂避一刻,处理了伤口之毒,待到接应的人赶来,就安全了。

    小心的隐匿身形,不留下任何踪迹,悄无声息的窜入一处偏殿内堂。看见一个道姑正对着三清像焚香祷告,刚要另寻躲藏之处,鼻子中却吸入了那刻骨铭心的气息,燕青的身子登时变的僵硬。眼睛死死盯着那道姑的青丝,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喷涌而出。

    “姐姐……”

    燕青翻身栽倒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