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拿下泽州,袭取石子岭后,江烈大军逼近金中京大定府四十里。高高的石子岭上,江烈极目远眺,想来远处的大定府城中,此时定是一片慌乱。据探马来报,吴乞买竟然还留在城中,挂起了御驾亲征的旗帜,誓要率领金兵决死抗争到底。只不过,吴乞买也不是莽夫,这么做是要以己身给心惊胆颤的金兵支持最后一点的战力人气,另一方面,召银术可部火速回援的圣旨已是连发了七道出去。

    江烈冷笑一声,看着大定府方向淡淡的说道:“通知部队,向东潜行,袭取利州。燕宁军左一军留此大造攻城气象,迷惑金兵,两日后向东和主力会合。”

    江烈身边是临时从雄飞军调来代乙室八斤做权统制的杨维中,还有燕宁军统制徐庆和中路军总教导使胡闳休。听到江烈的命令,杨维中和徐庆都不由楞了一下,而胡闳休却是沉思了起来。徐庆更是忍不住直接开口问道:“江帅,怎么不打大定了?狗日的吴乞买就在城中,为什么不杀入城去,取了他的狗头给咱燕山死难的百姓和牺牲的将士们报仇啊?”

    “目前强攻坚城同吴乞买死磕对我不利。有吴乞买亲自坐镇给金兵鼓气,大定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拿得下的,银术可部很快就会回援,若时咱们腹背受敌,被金兵前后夹击,就陷入险地了。要想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高级将领,必需要有着眼全局的战略眼光,我军此次北伐,目的是沉重打击金国国力,逼银术可尽快回援,使我西进部队顺利占取整个云州路。调动银术可的计划已经基本达成,下面就是继续深入分化金国各阶层,破坏金国统治基础,扩大我军此次北伐的影响。相比之下,能不能干掉吴乞买其实并不太重要。一个皇帝而已,干掉一个,人家还会再立一个,国家博弈,说到底还是实力层面上的较量。况且,宋金大战,我燕军已然损失惨重,京师危机若结果不理想,那可以预料,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咱们燕山和朝廷都会是一个对抗的局面,咱们必需尽量保存实力,不能轻易损耗在这里。我军现在一路东进,围着渤海绕一圈,把金国最重要的赋税之地搅个稀巴烂,不比抓一个老头强多了。”

    杨维中很快便想通了,点着头说道:“嗯,这么干还有其它好处。大军东进,等于是包抄了龟缩在来州的完颜阇母的后路,我看完颜阇母那个蠢蛋肯定会吓个半死,说不定就会一路逃回锦州去,把来、隰二州就这么轻易让给咱威海军了。另外,吴乞买只怕是也坐不住。一旦吴乞买命金兵向东救援,这金国中京道就是兵力空虚之局。金兵主力走是容易,可要想再来只怕就难了,到时咱们燕山腾出手来,这中京道指不定还是谁的呢。”

    江烈点头微笑,赞许杨维中领会了他的意思,转身拍了拍徐庆的肩膀笑道:“大战过后,老老实实的去军校学习吧。通知部队,向东开拔。闳休……”

    见江烈转头看向自己,胡闳休会意的微微一笑道:“焰天的意思是让我留下带义勇军吧?大军东进,行动需要坚决快速,不能拖泥带水,这些义勇军就留在中京道,同金兵打游击战,配合主力部队逐步蚕食,一点点的把金兵挤出去。某说的可对?”

    江烈哈哈大笑道:“知我者闳休也。胡兄大能,做一方统兵大将都是屈才,可惜咱燕军要想稳步发展,也少不了政工干部,现在只能委屈胡兄做这教导使一职了。”

    胡闳休呵呵一笑道:“焰天这话可就不对了,相比统兵将帅,我还是觉得这教导一职更适合我,我也干的很满意。接下来咱燕军全面改制,实行军政两治后,这政工干部更是大有作为,我可是期待的很呢。”

    靖康元年三月十二,江烈大军在金中京大定府四十里外虚晃一枪,突然转向东进,一举攻下利州,并有继续向东突击动向。消息传出,不但让吴乞买大吃一惊,更是直接把龟缩在来州的完颜阇母吓的差点魂飞魄散。

    这下,再多的严旨垫底都不管用了,完颜阇母领着大军撒丫子就向北狂奔,一日之内就放弃来州全部,锦州大部,一直越过小凌河,躲进锦州城。连气儿都来不及多喘一口,立即指挥已经胆寒的部队深沟壁垒,誓要把刚从燕军那学来的城防工事技术皮毛实践一番。

    而此时,江烈的大军正在利州干着暴殄天物的勾当。金国中京道最大的军马场龙山马场一片狼藉,能跑的马不管是公是母全都抢走,跑不快的幼驹、牛羊牲口,一概杀了充军粮,抢完了接着就是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煞有介事的开了几场公审大会,二十多个罪大恶极的奴隶主咔嚓了事,收缴出的家奴文书付之一炬。给解放的奴隶们指出一条光明大路,向南,一直向南,长城关隘处,热情的燕山人民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丰盛的饮食,干净的衣服,还有一颗平等亲和的心。

    三月十五,探得吴乞买有追击纠缠燕军的迹象,江烈不入锦州却指挥部队折向北进发,建州一日而下,西北不远的重镇兴中府已是探囊可取。以倾国之力南侵又弄的鸡飞蛋打的大金国,现如今国内腹地可当真是有城无防,好比渔网一样,除了漏洞还是漏洞。

    吴乞买几乎是吐血再咬牙咽回去,硬着头皮让完颜杲率兵奔出大定府,去追击江烈。好好的防御战竟然让人给当成了牛来牵,可是不追又不行,任由江烈这般一路肆虐下去,这中京道马上就要换天了。吴乞买也知道这么追下去,燕军前无拦路的,最多只是给燕军做一回武装欢送,但早一点把他这瘟神送走也是好的,再一个,那个废物弟弟虽然让人恨的要死,但他手里的万余金兵,能保住也是块肉啊。

    兴中府。

    义州。

    广宁府。

    这一路行来,真是闲庭信步,好似武装大游行,屁股后面还远远吊着两万金兵做跟班。燕军个个眉开眼笑,而身后的金兵却是垂头丧气,郁闷的发狂。直到燕军过了胡土虎河后,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心有默契,金兵追到河对岸也老老实实的停住脚步,扎营戒备,好像起先追的心急火燎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当然不敢再追了。先前其实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金兵追击就是做样子,捎带手的督促一下燕军走的快点,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到了这里可就不一样了,胡土虎河过去可就到了东京道辽阳府的地界,宋将杨可世领着他那两万威海军可是在东京道待了十几天了。完颜杲的内心独白:“你当我**啊!哥可没活够,谁爱过河谁过去。燕山的哥子们,你们玩过瘾了是个意思就成了,赶紧坐船回去吧。俺们女真没水军,保证不追你们。”

    其实完颜杲真的冤枉江烈了,江烈是真没有伏击他的意思。据河而守是因为杨可世率军北上去打沈州(今沈阳)了,江烈要看住完颜杲的部队,不能让他截了杨可世的后路。

    三月二十二,燕军反攻集团中路军和扫荡了一圈的右路军胜利汇合,拉上一船一船的战利品,在辽阳府走海路南返。

    威海军旗舰“威海”号战列舰上,江烈和杨可世挺立船头,眼望扑面而来的碧海,海风轻拂着二人的征衣,心情好不痛快。

    “世宇兄,怎么样,此次海袭有何感想?”江烈微笑着问道。

    “感想?嗯,太多,太深,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呵呵。说到底,我华夏民族是以土地为根,心中的土地情节太重了。可是,海洋是比陆地更加辽阔的存在,一点都不夸张的讲,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拥有了未来。大海如此辽阔,在海的另一头会是什么?会是大秦国(古罗马)吗,还是在大秦和我们之间,这片汪洋深处还有一块我们不知道的大陆?力量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力量,如果有强大的敌人从海路上来,咱们像金国这样有海无防,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杨可世一时跟不上江烈这种跳跃式的说话方式,可只觉得江烈的话,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但又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在脑中过滤了一番后,只是先揪住了一个问题问道:“焰天,你说咱们脚下的大地,当真是圆的吗?那大地另一头的人,脑袋不是冲下活着,难道不会掉下去?”

    “哈哈。掉下去?什么又是下?如果大地是个圆球,那么所谓的下就是指向球心的方向,咱们脚下是下,人家脚下也是下。你说你平时不忘学习,怎么不去看看麟儿(杨可世的儿子杨麟)的自然、格物课本?太阳是圆的,月亮也是圆的,大地为什么不能是圆的?天圆地方,那是老话,可老话不能当饭吃,只要不能证明是对的,错的他就是错的。孩子们的课本是我编的,如今只是通过观察到的一些事实推测大地是个圆球,若要证实,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那就是照准一个方向一直航行过去,若能绕回来不就证明了吗?”

    见到杨可世有点发傻,但双眼已然炯炯放光,江烈笑着转个话题说道:“好了,待局势稳定下来,威海军就彻底转军,咱们燕山的海军将是一个和陆军平起平坐的军种,世宇兄,你可是责任重大啊。这些事回去后,大伙聚到一起再仔细讨论,说点别的吧。听说你这回去沈州可是弄回不少好东西,那个女真少年是谁,怎么给带回来了?”

    杨可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趴在船舷上狂吐的女真少年,小声对江烈说道:“这回去沈州可真是没白去,财物什么的就不说了,在女真内部寻了一个奥援却是不虚此行。部队在顺王府中抓到了一群在府中做客的女真鞑子,这群鞑子是胡里改路混同江中游地区一个女真大部族的贵族,他们的族长也在其中。这个族长叫觉罗夹古*泰穆,兵士抓到他们后,他却对兵士们说有要事见我。这家伙见到我就开门见山的对我输诚,愿意做我燕山推翻完颜氏统治的内应。”

    “噢!还有这回事?嗯,你占辽阳也有些时日了,此等局面,他们还敢待在沈州,恐怕是谋划好,特意赶来勾说的。他们实力如何,有什么条件?”

    “我着人了解了一下,夹古部实力不俗,在女真中算是一流的大部族,另外还有一个叶赫部的大部族和他们是同盟,两大部族联手,实力相当不凡。他们的条件不高,干翻完颜部,助他们当女真族的老大,划出金国上京路,也就是女真的原始地盘让他们自治。那个小孩就是泰穆的长子夹古*博伦,泰穆送给咱们做人质的,他母亲是叶赫部族长的妹妹。”

    江烈脑子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被拨了一下,想了一下说道:“你刚才说那个族长不是姓觉罗夹古吗,他儿子怎么只姓夹古?”

    “噢,他们部族的族姓是夹古,因是爱新部的远支,所以姓前面又加了觉罗,觉罗是女真语,意思是远支。”

    江烈的双眼更是放光,立即又问道:“那是不是可以连起来称他们为爱新觉罗夹古部?”

    杨可世有些傻眼,不知道江烈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江烈问的他也不清楚,索性把一个女真问题专家叫过来,直接给江烈解答。

    “回江帅,道理上确实是可以这么称呼,但他们平时可没这么叫过。爱新部就是按出虎部,女真语就是“金”的意思,金国的国号就是打这来的。”

    江烈点点头谢过,打发走专家,江烈心里暗暗盘算,双眼渐渐露出了寒光。“爱新部的觉罗,还和叶赫部靠这么近,关系好,若真要是那个家族的祖先,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