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箫声沁人心脾,箫声间歇,碧玉的洞箫又化出片片箫影随着那人的手腕翻转,身形腾挪漫步合着手抱阮琴(一种传统乐器)摇曳多姿的赵元奴翩翩起舞,一武一舞相得益彰,引得众人不住鼓掌喝彩。

    赵元奴一身红装,胸前肩上缀着几处绿色配饰,旋转妖娆间挥洒的这些配饰闪耀在似火的红衣之上,真若一圈撩人心动的翡翠飞舞在身侧,翠飞娘子的称号当真是名不虚传。给她伴奏合舞的青年亦是不凡,一身合体的雪白文士装束,发髻却是不羁的蓬松打散,只在脑后用一条夺目的红色丝绦随便一扎,玩世不恭的味道和满身散发的高雅修养气度却是相容的如此和谐,一丝突兀都没有,把全场佳人的视线毫不费力的吸引过来的同时,又不知撩拨了多少心弦。

    东京交际圈中多有人知道,此人是赵元奴最近新结交的恩客,言称是郑州名儒秦节的孙子,唤作秦歌。家世不凡,难得的又是这般风采,不几日便被不少行首娘子看作是良配佳选。

    一曲舞罢,秦歌和赵元奴身边立即围上了一群才子佳人,或相互引见,或寒暄致意。

    “早听说赵家娘子新得佳友,今日终肯带了来,不知赵姐姐可愿将秦居士介绍于小道相识?”

    赵元奴嘴角泛起淡淡的不屑,微微一笑道:“妙真娘子莫不是又缺了双修的搭伴儿,到我这里收罗来了?呵呵,妙真你这次可是想错了,这位秦公子可是雅士,和我只是同爱乐艺的知音罢了,你若有心且只管邀了去攀谈,到时碰了壁可莫要哭鼻子,平白辱没了闻道之人的声名。”赵元奴看来和这个道姑妙真并不对付,语中尽是讥讽挑衅之意,说完也不再看妙真,转身向别处走去,只是在离开之前,不经意的对着秦歌悄悄使了个眼色。

    秦歌当然就是化名的燕青,那个秦节其实也不算是外人,正是崔灿姑丈的父亲,弄个熟人的身家来做掩护,会有不少便利。赵元奴带燕青来,就是为了能让燕青接近这个妙真。这个妙真是太一宫的分殿殿祝,也是太一宫的头牌,根据燕青的多方调查,在各方势力间起穿针引线作用的,这个妙真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之一。赵元奴如此作为,可是对这粉行堆里的人物心思拿捏的颇准,简单几句就把这道姑的好胜的心气挑了起来,省了燕青不少功夫。

    一番云山雾罩的交谈之后,燕青已经确认这个女人的不简单,巧笑欢颜之下,话语里竟是滴水不漏,不过燕青也感到这个女人已经被自己撩拨的有些饥渴难耐了。

    慢慢的拿捏,不温不火的耐心烘烤,待到妙真眼中快要喷火的时候,嘴角带着让人恨得心里痒痒的丝丝坏笑,彬彬有礼的行礼告辞,转身离去之前,眼神扫过,燕青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彻底沦陷了。接下来就是要演一出毫无创意的夜半临窗,偷会佳人的戏码。

    ……

    “……对手的实力远远超过咱们起先的判断,不但有蔡王两党的旧部,还有恽王、康王的势力,张邦昌、李邦彦的部众,朝中旧党(熙宁变法时以司马光为首反对变法的保守派,传自今日已经没剩下多少并且组织松散,但依然有不少实力派人物)。最为关键的是,道门也参与其中,而且在这次反叛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们之间串联勾结不但是通过那些交际花,更多的是通过这些行走在各府间的道士妖人。”

    听完燕青的汇报,崔灿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还真是嫩了许多啊,自以为尽在掌握中,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让人家布了这么大一个局还没看出来。既然是有旧党参与,那么张叔夜站到那边就很好理解了,燕山之政的确和旧党的理念格格不入。以这个为切入点,拉拢张叔夜入伙,对方主脑的眼光手段当真是拿捏的精准。老公相教子有方,蔡家五郎果得其父真传。哈!弄了半天,这事说到底还得怨五哥,惹了帝姬姐姐,没想到却牵出这么一个情圣发飙。”

    崔灿说的诙谐,丝毫没有气馁之色,引的众人也无不莞尔。这次政变的幕后主脑人物之一居然就是蔡京的五子蔡鞗(音tiao),东京城鼎鼎大名的情痴,苦恋茂德帝姬之事,京师几乎无人不知。平日德才不彰,无意官场的蔡家五郎当初没有随父亲蔡京出巡,而是赖在京师混迹市井之间,这次却是突然于无声中响惊雷,一番运筹帷幄,霹雳手段叠出,把整个大宋甚至是宋夏金三国的各方势力都算计其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知道是他在幕后策划,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已大致掌握了对手的深浅,就到了该反击的时候了。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下来,没想到还没等来燕山的支持,倒是原先本以为没什么指望的韩世忠却是先一步腾出手来,推着张叔夜的几万部队缓缓向开封压来。城外王彦和宋江部的对峙还是一个不死不活的局面,不过能守平也是不错,现在谁能率先投入一支生力军,就能把局势拉向对自己有利的一面。

    三月初十,《大宋新闻时报》、《东京工商时报》、《汴京春秋》执京师报业牛耳的三家报纸联合发布王贵的《告大宋同胞书》,《书》中详细阐述了此次事变的来龙去脉,并拿出了部分复辟派里通外国,勾结国外敌对分子发动阴谋的证据,直接把参与此次复辟叛乱的势力称之为叛国贼。同时,《书》中附上了赵桓敕封王贵为东京平叛戡乱行营兵马总都监的亲笔圣旨,要求王贵代帝行权,统一掌控勤王之师,镇压叛军,捕拿阴谋叛乱者。拿到兵马都监的授权后,王贵当仁不让的在《书》中号召京畿附近的勤王之师,不论是地方部队还是义军,全都向东京城外几处指定的地点集中,统一整编之后,王贵就会率领他们入城戡乱,同时号召从判者尽早改旗易帜,弃暗投明,对叛乱者的政策是只诛首恶,从者但降不罪。

    这就是崔灿的应对之策,根本就不去纠缠什么得位传承的细枝问题,老百姓是不会在意这个的,他们只是知道就在不久前,是一个年轻的皇帝率领他们打跑了侵略者,这就够了。直接以正大光明对阴谋诡计,以巨大的民心优势力压对手。

    檄文传过,响应云起,四方豪杰之士无不痛骂复辟派为卖国贼,纷纷应招向汴梁会聚而来,甚至南方闹得风起云涌的各路造反起义之军也扛起了打倒卖国贼,誓死卫国勤王的旗号。

    面对如此局面,复辟派也是始料未及,没想到保皇派这么快就有了反击,而且反击是如此简单,如此快速有效,其实这是因为他们严重低估了民心所向的作用,回看整个大宋朝,凡皇统之争,老百姓是从来都不怎么关心的,没想到这一次却是民意汹汹,不但那些意气书生参与进来,连黔首黎民都撕下了忠厚本分的伪装,跟着一起喊打喊杀。

    复辟派能做出的反击很有限,不管是赵佶亲自操刀写文章还是复辟派把持的朝堂发出公文,指责王贵的东京平叛戡乱行营兵马总都监是伪职,其煽动民众聚兵开封是违法的,实则要行造反之举,凡跟从王贵作乱的暴民将皆以谋逆罪论处。不过,在这些无力的反应之下,复辟派确实还早就伏下了一步极其厉害的杀招,只是这步杀招太过惊世骇俗,其反噬效果太强,只要不是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最后关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用的。现在,随着义军的不断聚集,保皇派的实力已经缓缓有压倒复辟派势力的迹象。复辟派知道政变一旦失败,等待他们的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醒世恒言再次轰鸣作响,一众复辟派高层终于达成了共识,做出了决定。

    “小灿,小灿,紧急情报!”一向沉稳的燕青,话语中居然也透出难掩的焦急和忧虑。

    啪――

    重重的把情报拍在案上,崔灿气得满脸通红,怒声说道:“无耻之尤,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都敢做,简直是丧心病狂!五哥说的对啊,人至贱,则无敌,咱们有大麻烦了。”

    三月十二,就在大宋东京各大报纸提前批露,引得天下骂声一片的背景下,耿南仲主掌的枢府悍然下令释放在押的两万余金兵俘虏,以借兵戡乱为由重新武装了这些侵略者。

    因为时间仓促,刀兵马匹则让其自行到库府领取,开放汴梁恩义仓任其补充粮草。重新武装起来的金兵,只得了粮草当然不够,好不容易入了大宋京师,自然是还要弄些军饷的,起先是个别士兵脱队强入百姓之家搜掠,很快便发展成大规模的入室抢劫。复辟派已无力弹压,只靠着手中抓着完颜宗翰等金兵高级将领做要胁,在金兵烧杀抢掠两个时辰后,才说服临时领兵的完颜活女收拢了部队。是时,已经有三千余户被金兵劫掠,一千多百姓惨遭屠杀,数百妇女被奸污。

    这一刻,大宋东京在流血,百姓在流泪,流的是愤怒的血,流的是屈辱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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